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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守归墟之门 > 第33章 白衣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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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的最后一点余烬在清冷的晨风中明明灭灭,最终化作几缕青烟,袅袅散去,如同昨夜那场短暂而血腥的厮杀,以及那神秘白衣人惊鸿一瞥的幻影。天边,鱼肚白艰难地撕裂了厚重的夜幕,将微弱的光线洒在这片苍凉而孤寂的荒原上,映照着枯草上的寒霜,泛着冰冷的碎光。

李不言睁开眼,眸中精光内敛,一夜的调息与回味,不仅恢复了激战消耗的内力,更让他对“刀即是我”的感悟深了一层。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筋骨,开始默默收拾行装。目光扫过那片被踩踏得凌乱、沾染着暗红血渍的土地,那里,新翻的泥土下,埋葬着几名七杀堂的杀手。

江湖恩怨,生死无常。昨日把酒言欢,今日黄土埋骨,本就是这刀头舔血生涯的常态。他早已习惯,心湖虽因那白衣人的出现而漾开圈圈涟漪,却并未掀起惊涛骇浪。只是那白衣如雪的身影,那清冷缥缈的声音,尤其是那句“不愧是青冥看中的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沉入心底,留下一个需要时间才能解开的谜团。

那人是谁?是男是女?年岁几何?他那身惊世骇俗、近乎鬼魅的轻功,源自何门何派?他与青冥是故友,是旧识,还是……潜在的对手?那句评价,是纯粹出于对刀法的赞赏,还是暗含着某种审视与期待,抑或是更复杂的、他此刻无法理解的深意?

这些问题如同盘旋的迷雾,但没有答案之前,他选择将其暂且压下。当务之急,是脚下的路,是北方的“论剑阁”。那里不仅是磨砺刀法、验证所学的绝佳擂台,更是探听各方消息、尤其是接近慕容家核心势力、查清密图与自身恩怨的漩涡中心。他需要在那里,找到突破口。

翻身上马,“老黄”打了个响鼻,喷出团团白汽,似乎也适应了这北地的干冷。轻轻一夹马腹,瘦马迈开稳健的步子,踏着晨霜,再次踏上了北行的官道。

越往北,天地越发辽阔,气候也越发干燥酷烈。路旁的景色逐渐从零星的灌木和土丘,变为一眼望不到边的、枯黄寂寥的草原。天空变得极高极远,是一种冰冷的蔚蓝色。风如同无形的鞭子,不知疲倦地抽打着大地,卷起阵阵带着沙砾的尘烟。偶尔能看到远处如同云朵般移动的羊群,以及策马奔驰、身影矫健、穿着厚实皮袄的牧人,他们投来的目光带着草原民族特有的彪悍与审视,与南方水乡的温软截然不同。民风之剽悍,已初露端倪。

数日跋涉,风尘仆仆。人和马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就在视野的尽头,那片土黄色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巍峨的、如同巨兽匍匐般的黑色轮廓。

那是一座城。

一座雄踞北方边陲的重镇——朔方城。

随着距离拉近,城池的细节逐渐清晰。城墙高达数丈,由巨大的青黑色条石垒砌而成,饱经风霜雨雪和战火洗礼,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和暗色的苔藓,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历史厚重感与坚不可摧的威严。城墙上旌旗招展,旗帜上绣着模糊的图腾和字样,在强劲的北风中猎猎作响。女墙后,隐约可见甲胄鲜明的兵士持戈巡逻,戒备森严。

官道上的行人车马明显多了起来,而且形形色色,三教九流汇聚。有拖家带口、推着独轮车的百姓;有满载货物、驼铃叮当的商队;更有大量携刀佩剑、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江湖人士。他们或独行,或三五成群,操着各地的口音,谈论着、争辩着,目的地都指向同一个地方——朔方城,以及更北方的“论剑阁”。此地距离论剑阁所在的“天剑峰”已不足三日路程,显然已成为各方豪杰汇聚的前站,龙蛇混杂,暗流涌动。

缴纳了不算便宜的入城税,李不言牵着“老黄”,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踏入了朔方城高大幽深的城门洞。阴影笼罩而下,仿佛穿过了一道界限,从荒凉的旷野,步入了人间的喧嚣与纷争。

城内的景象与城外截然不同。街道宽阔,以青石板铺就,虽被车马磨损得凹凸不平,却更显沧桑。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卖皮毛药材的、打铁造器的、酒肆饭庄、客栈赌坊,应有尽有,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马蹄叩击石板的清脆声、以及江湖人粗豪的谈笑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嘈杂而充满生命力的热浪,扑面而来。

李不言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隐晦或直接地扫来。有商贩打量潜在主顾的审视,有本地居民对外来者的好奇,更有来自那些江湖人的、带着评估、警惕、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窥探。他这副带着南方人清秀轮廓的面孔,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青衫,以及腰间那柄看似古朴无华、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沉静而危险气质的连鞘长刀,在这充斥着北方粗犷豪放气息的人群中,确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如同羊群中混入了一匹孤狼。

他不动声色,牵马缓行,目光平静地扫过街道,将周围的环境、潜在的危险路径、以及一些值得注意的人物特征默默记在心里。

寻了一间门面不算起眼、但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名为“悦来”的客栈住下。吩咐伙计将“老黄”牵到后院好生喂养,多加些精料。随后,他背着简单的行囊和用布略微包裹的“不语”刀,来到客栈一楼兼营酒食的大堂,在靠近角落、背靠墙壁、能眼观六路的位置坐下。

“一碟酱牛肉,两个馒头,一壶烧刀子,再加个热汤。”他点了最普通不过的酒菜,声音平稳。

酒菜很快上来。他低头默默进食,动作不快不慢,咀嚼得很仔细,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但他的大部分心神,却如同张开的蛛网,敏锐地捕捉着大堂内每一桌客人的高声谈论或低声私语。

果然,如同预料那般,绝大部分话题都围绕着即将开始的试剑大会。

“……消息确凿!慕容家的三爷慕容卓,这次亲自来了朔方城!就下榻在城东的‘四海客栈’!听说还带了他那个宝贝儿子,叫什么慕容铮的,年纪轻轻,剑法却已得了慕容家的真传,人称‘北地第一剑’,狂得很!”

“何止慕容家!塞外‘狼王’赫连勃勃座下最得意的弟子,‘血狼’巴图尔也来了!那是个真正的狠角色,听说在草原上徒手搏杀过狼群!还有南海来的那个‘惊涛剑客’司徒秀,剑法如同海浪,一波接一波,诡异莫测!”

“这次试剑大会的魁首奖励,可是不得了!除了论剑阁珍藏的一柄前朝古剑‘秋水’之外,最重要的是,还能进入论剑阁禁地‘剑冢’参悟三日!据说那剑冢里埋藏着无数前辈高人的剑意烙印,若能有所感悟,胜过苦修十年!”

“哼,机缘?我看是催命符还差不多!你们想想,七杀门那帮无孔不入的杀手会放过这种浑水摸鱼的机会?还有那些想在大会上一战成名、不惜任何手段的亡命之徒……这朔方城,现在就是个大火药桶,一点就炸!”

慕容卓!李不言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果然在这里!茶摊那个独眼龙供出的名字,密图上那模糊的私印,都与这个慕容家的实权人物紧密相连。他就在这座城里,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方向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伴随着些许喧哗声。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几名衣着光鲜、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女,在几名看似仆从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堂。为首一名青年,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身穿宝蓝色锦缎长袍,腰束玉带,面容称得上俊朗,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倨傲之色,看人时习惯性地微微抬起下巴。他腰间佩着一柄长剑,剑鞘上镶嵌着几颗品相不错的宝石,华贵非常。

他身旁,紧跟着一个身穿淡紫色罗裙的少女,约莫二八年华,面容姣好,肌肤胜雪,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正好奇地四处张望,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与活泼。她扯了扯俊朗青年的衣袖,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哥,你看这朔方城,比我们姑苏可热闹多啦!好多人,好多没见过的东西!”

被称作“哥”的俊朗青年,目光扫过大堂,对那些投来的或羡慕或敬畏的目光似乎颇为受用,但那份倨傲依旧不减,他拍了拍少女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嗯,毕竟靠近论剑阁,三山五岳的人都汇聚于此。雨薇,你第一次出远门,切记跟紧我,莫要胡乱走动,这地方鱼龙混杂,不比家里。”

他们的对话和做派,立刻引起了堂内食客的窃窃私语。

“是姑苏‘流云剑’林家的人!那个穿蓝袍的就是林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林枫,听说已将林家‘流云剑法’练到了七成火候!那个是他妹妹林雨薇,据说也深得林家老太爷宠爱。”

“流云剑林家?江南武林的名门望族啊,家传剑法以轻灵变幻着称。没想到他们也千里迢迢赶来了,看来这次试剑大会,真是群英荟萃,连江南的翘楚都惊动了。”

“嘿嘿,名门之后,架子倒是不小。就看这林枫,在北方这虎狼之地,能搅起多大风浪了。”

李不言对什么世家子弟、名门之后并不感兴趣,这些光环与喧嚣,离他这背负血海深仇、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独行者太过遥远。他依旧低着头,专注地对付着盘中最后几片酱牛肉,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然而,那位林家小姐林雨薇,目光在好奇地扫视大堂时,却在他这个角落微微停顿了一下。或许是李不言那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或许是他那过于普通的衣着与手边那柄被布包裹、却隐隐透出不凡的长刀形成了某种奇特的反差,引起了这位深闺少女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就在林枫吩咐随从与掌柜交涉,准备要下最好的上房时,客栈门口的光线再次一暗。

又一行人走了进来。

这一行约莫五六人,装束看似普通,但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开阖之间精光闪烁,步伐落地沉稳异常,仿佛脚下生根,显然都是内外兼修的好手,修为远非刚才林枫那些仆从可比。为首一人,是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如同笼罩着一层寒霜,穿着一身暗紫色绣着繁复云纹的锦袍,气质阴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袖口靠近手腕的地方,用银线绣着一个不大、却极其精致诡异的图案——那是一只盘绕的、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生物,形态抽象,却透着一股邪气。

李不言的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图案!心中猛地一凛,如同被冰针刺了一下!那图案的形态、那股邪异的气息,与他怀中密图上慕容家的那个模糊私印,竟有七八分神似!虽然细节略有不同,但那种独特的韵味和内在的关联,绝难模仿!

是慕容家的人!而且看这中年人的气度与身后随从的实力,在慕容家地位定然不低!

那中年人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冷冽地扫过大堂,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在看到林枫那一行人时,他的目光微微停顿,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丝充满讥诮和冷意的弧度,仿佛看到了什么碍眼的虫子。然后,他并未停留,带着手下人,无视了堂内各种目光,径直沿着楼梯,上了二楼的雅间。

随着这行人的消失,大堂内的气氛仿佛瞬间凝滞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嘈杂,但那种微妙的、带着紧张和窥探的意味,却更加浓重了。

林枫显然也清楚地看到了那中年人,以及对方那毫不掩饰的轻蔑态度。他俊朗的脸上瞬间蒙上一层寒霜,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低声啐道:“慕容家的狗腿子,真是晦气!走到哪里都能闻到一股子阴沟里的味道!”

林雨薇似乎对那中年人有些畏惧,连忙拉了拉林枫的袖子,小声道:“哥,爹爹说了,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去招惹他们。”

李不言不动声色地吃完最后一口食物,将杯中剩余的一点烧刀子饮尽,一股火线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少许北地深秋的寒意。他放下酒杯,拿起用布包裹的“不语”刀,起身,准备回房休息。他不想卷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涉及到慕容家和这些武林世家之间的龃龉。

然而,江湖往往便是如此,你越是想避开麻烦,麻烦却偏偏会自动找上门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他刚走到楼梯口,正要抬步上楼。二楼,那间慕容家中年人进入的雅间房门,“吱呀”一声,毫无征兆地开了。

那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人,恰好从里面走了出来,似乎正要下楼。两人的目光,在狭窄的楼梯口,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

中年人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信子,瞬间缠绕上李不言,从头到脚迅速扫过,最后,如同发现了猎物的踪迹,死死地定格在他腰间那柄被粗布包裹、却难掩其独特形状和气质的“不语”刀上。他似乎从这柄刀上,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内敛却危险的气息,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形成几道深刻的纹路。

“小子,”中年人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长期发号施令形成的、不容置疑的霸道,“你看起来很面生。不是朔方本地人吧?”他的目光如同钩子,试图从李不言脸上挖出点什么。

李不言停下脚步,身体微微侧转,平静地迎上对方那咄咄逼人的审视,语气听不出波澜:“南边来的。”

“南边?”中年人眼神瞬间锐利了数分,如同发现了疑点的猎鹰,“一个人?千里迢迢跑到这朔方城,所为何事?”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带着审问的味道。

“去论剑阁。”李不言的回答依旧简洁。

“哼,”中年人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冷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轻蔑与怀疑,“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论剑阁也是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南蛮子能觊觎的?”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不语”刀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命令的口吻:“把你腰间的刀,解下来,拿来给我看看。”

语气之霸道,仿佛李不言是他的家奴仆役,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指令。

这一下,整个客栈大堂彻底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的交谈声、碗筷碰撞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或好奇或担忧或幸灾乐祸,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楼梯口这对峙的二人身上。林枫双手抱胸,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神情,似乎很乐意看到这个刚才引起妹妹注意的沉默小子吃瘪。而他身边的林雨薇,则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灵动的眼眸中流露出明显的担忧之色。

李不言缓缓地、完全转过身,正面面对着这个气势凌人的慕容家中年人。他抬起头,那张年轻却已历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也没有丝毫的恐惧。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古井,映不出对方嚣张的气焰。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仿佛冰层裂开一丝细缝般的弧度。

“我的刀,”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字字清晰,“只怕你……看不动。”

话音未落!

一股凌厉无匹、凝练如实质的惨烈刀意,如同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轰然从李不言那看似单薄的身躯内爆发出来!虽未出鞘,但那无形的锋锐之气,已让楼梯口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冻结!距离稍近的几个食客,甚至感觉皮肤如同被细密的针尖划过,汗毛倒竖!

那慕容家中年人脸色骤然剧变!他首当其冲,感受到的压力最为巨大!那刀意并非单纯的内力威压,更蕴含着一种斩断一切、一往无前的决绝意志,直透心神!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猛然后退了半步,右脚跟重重磕在楼梯台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一只手更是瞬间按上了自己腰间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身后的雅间内,也立刻传来了数道凌厉的气息锁定,显然随从们也已警觉,蓄势待发!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冲突即将爆发的边缘,一个温和、清朗,仿佛带着春风拂面般魔力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从客栈门口方向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凝固:

“慕容先生,何必与一个年轻后辈一般见识,失了身份呢?”

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抚平了场中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拉了过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客栈门口,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一位公子。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穿一袭质料名贵的月白长衫,纤尘不染,与这北地风沙格格不入。面容俊雅,肤色白皙,鼻梁高挺,唇边含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手中轻摇着一柄白玉为骨、细绢为面的折扇,扇面上似乎绘着写意山水,更衬得他风度翩翩,卓尔不群。他的目光清澈而深邃,如同蕴藏着星辰,扫过场中众人,最后落在李不言身上时,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与赞赏。

那慕容家的中年人看到这白衣公子,阴沉的脸皮抽搐了一下,变得愈发难看,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我道是谁,原来是‘玉扇公子’白无瑕。怎么,你今天是要来管这档子闲事?”

白无瑕?!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大堂内引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和议论。

“玉扇公子白无瑕!他竟然也到朔方城了!”

“这可是北方武林年轻一代中顶尖的人物啊!听说他亦正亦邪,行事全凭喜好,武功深不可测,交友更是广阔,三教九流都有结识!”

“没想到连他都惊动了,这次试剑大会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白无瑕对周围的议论恍若未闻,依旧摇着折扇,步履从容地走近了几步,悠然道:“慕容先生言重了,非是管闲事,只是不忍见先生以慕容家之尊,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为难一个孤身北上的年轻小兄弟,传扬出去,于慕容家声誉有损,岂非不美?”他话语温和,却绵里藏针,点出了慕容家以势压人的不妥,又给了对方一个台阶。“这位小兄弟器宇不凡,胆色过人,想必也是去论剑阁欲展身手的。慕容先生若是有兴趣,何不在大会之上,堂堂正正地见个高低?那才不失江湖本色,也让我等有机会一睹慕容家高招,岂不快哉?”

慕容家中年人眼神剧烈变幻,目光在白无瑕那看似温和实则坚定的笑容,和李不言那深不见底、隐透锋芒的眼神之间来回扫视。他显然对白无瑕颇为忌惮,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武功和名声,更可能是因为白无瑕背后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狠狠瞪了李不言一眼,那眼神如同毒蛇,充满了怨毒与“此事未完”的警告。又看了看面带微笑、气定神闲的白无瑕,最终从鼻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带着满腔的怒火与不甘,拂袖转身,带着从雅间内涌出的手下,头也不回地重新上了楼,雅间门被“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冲突,竟在这位“玉扇公子”三言两语之间,消弭于无形。

白无瑕这才转过身,面向李不言,拱手笑道,笑容真诚而富有感染力:“小兄弟果然好胆色,面对慕容家‘暗鳞卫’的统领慕容枭,也能面不改色,甚至以刀意反慑之,佩服,佩服!在下白无瑕,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可否赏脸一叙?”

李不言看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笑容和煦的公子,心中那根警惕的弦,却在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此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仿佛早已在一旁窥视多时。他那份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从容与掌控力,那份化解干戈于谈笑之间的手腕,绝非寻常江湖客所能拥有。他是真的路见不平,还是别有目的?他与慕容家,又是何种关系?

心中思绪电转,李不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抱拳还礼,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白公子过誉。在下木子玉。”

他依旧没有说出真名,沿用了“木子玉”这个简单的化名。

“木子玉……木秀于林,子玉含光。好名字。”白无瑕眼中笑意更深,似乎毫不介意这名字的真假,他摇了摇折扇,做出邀请的姿态,“木兄弟,相逢即是有缘。我看你也是初到朔方,人生地不熟。若不嫌弃,那边尚有雅座,由白某做东,你我共饮几杯,也好让白某略尽地主之谊,为你介绍一下这朔方城的风物与此次大会的形势,如何?”

他的邀请合情合理,姿态放得极低,让人难以拒绝。

李不言目光微闪,看了看二楼那扇紧闭的、属于慕容枭的雅间门,又看了看眼前笑容可掬的白无瑕,心中瞬间权衡利弊。拒绝,可能立刻得罪这个深浅不知的“玉扇公子”;答应,或许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也意味着踏入一个未知的漩涡。

片刻的沉默后,他点了点头,声音平稳:

“可以。”

这个朔方城,果然如预料般不太平,水深浪急。而这个突然出现、风度翩翩的“玉扇公子”白无瑕,是随手施恩的过客,还是别有用心的棋手?是暂时的盟友,还是潜在的敌人?

一切,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