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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守归墟之门 > 第98章 神殿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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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这不是人间任何一种可以被灯火驱散的黑暗。

这是一种活着的、具有冰冷重量与粘稠质感的黑暗。它由亿万载沉淀的寂灭意志汇聚而成,是“无”的具象,是“终”的体现。它不仅仅是光线的缺失,更是存在的对立面。它包裹着一切,渗透着一切,贪婪地吮吸着任何敢于闯入此地的、微弱如萤火的生机与意识。空气不再是气体,而是凝固的寒冰碎片,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无数细小的、带着倒钩的冰棱吸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呵出的那一点可怜的白雾,甚至来不及显形,就被周遭的黑暗瞬间分解、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黑色石质地面,延伸向感知与想象都无法触及的深渊,行走其上,仿佛踏在冻结了无数纪元的冥河表面,冰冷从脚底直透天灵盖。他的脚步声在这里被完全吞噬,没有一丝回响,仿佛他本就是一个无声的幽灵。唯有他自己那沉稳如磐石、却又如惊雷般清晰的心跳声,以及血液在血管中奔流不息的轰鸣,在这绝对的、连时间似乎都已死去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成为这片死域中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悲壮而孤独的乐章。

他怀中的楼兰古地图,那份穿越了时空、沾染了无数谜团与鲜血的皮卷,此刻灼热得如同烙铁,紧贴着他的胸膛,像一颗在无尽寒夜与绝望深渊中顽强搏动的、不屈的心脏。它散发出持续而明确的热力与一种近乎哀鸣的灵性波动,成为了这片吞噬一切的、绝对的“无”之中,唯一可以信赖的、指向“有”的灯塔,坚定不移地为他指引着唯一的方向。而他体内的寂灭刀意,这本是他斩断生机、对敌无情的利器,此刻却前所未有地活跃、澎湃、欢欣鼓舞,如同离群索居的凶兽终于嗅到了族群的气息,如同迷失在无尽星海的孤舟终于望见了故乡的灯塔。那并非临敌时的凌厉与杀意,而是一种深沉的、源自本源的共鸣,一种回归母体般的宁静与满足,一种近乎哭泣的喜悦。他能清晰地、无比真切地感觉到,这庞大到令人绝望的神殿,其每一块冰冷如尸骸的石头,每一寸凝滞如琥珀的空气,甚至那无所不在、仿佛拥有生命的黑暗本身,都浸染、弥漫、呼吸着与他的寂灭刀意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磅礴浩瀚、仿佛源自世界开辟之初、万物终结之理的终极力量。

他缓步前行,速度被控制在一种近乎凝固的缓慢之中。每一步都落在实处,确保脚下并非虚幻,每一步却又轻如鸿毛,仿佛生怕自己这“生”的脚步声,会惊扰了这亘古的、属于“死”的沉睡,会打破某种维系了亿万年的、脆弱的平衡。他将灵觉提升到自身所能达到的极致,如同最精密、最敏锐的传感器,在这片剥夺了视觉、听觉、甚至触觉的绝对黑暗与死寂中,他这种向内求索的“内视”与对外界能量的“本质感知”能力,反而被逼迫、淬炼得异常敏锐、通透,超越了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他能“听”到脚下及四周那些巨大石头内部,那如同星球血脉般缓慢、冰冷、带着某种永恒韵律流动的寂灭能量;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的、如同亿万黑色星辰沙砾缓缓流淌、又似无数微缩的黑暗宇宙在生灭变化的精纯寂灭气息。它们无处不在,构成了这座神殿的“血肉”、“骨骼”与永恒的“呼吸”,这里,就是“寂灭”本身的殿堂。

神殿内部的空间,其宏伟、复杂与违背常理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从外部观察时所能产生的任何想象。巨大的石柱,粗壮得如同支撑天地的太古山峦之根,向上疯狂延伸,没入望不到顶、仿佛直接连接着宇宙终极虚无的穹隆之中,给人一种自身渺小如尘埃的绝望感。柱身之上,雕刻着与门外广场石柱类似、却更加完整、更加清晰、细节繁复到足以让任何智者陷入疯狂的图案与符号。那似乎是描绘着世界的诞生于一声叹息,与最终寂灭于一声呢喃,无数星辰如同烟花般绚烂绽放又冰冷熄灭的轨迹及其最终无可抗拒地坠向归墟的宿命,以及一些完全超越了当前人类乃至任何已知生灵理解范畴的、关于生命形态的终极演变、能量循环的绝对法则、乃至规则本身诞生与消亡的古老仪轨与本源象征。这些雕刻本身,似乎就蕴含着宇宙的终极秘密,仅仅是凝视,无需理解,就足以让李不言那早已坚如磐石的心神摇曳,对寂灭之道的感悟,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开始不由自主地松动、增长,仿佛有一扇通往真理的门户,正在他眼前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随着他的不断深入,如同在巨兽的血管中跋涉,通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幽深得仿佛能吞噬灵魂的侧室和岔开如同迷宫般的廊道。灵觉如同水银泻地般扫过,能清晰地感知到里面散落着一些早已被寂灭能量侵蚀得连原本形态都难以辨认、只剩下扭曲轮廓的器具残骸,以及……更多形态奇异、散发着不祥与强大余韵的骸骨。有些骸骨保持着激烈战斗到最后瞬间的凝固姿态,骨骼扭曲成违反常理的角度,手中还紧紧握着早已与血肉一同锈蚀、只剩下狰狞轮廓的奇异兵器,即便死去了万古,依旧散发着令人皮肤刺痛的、最后的不甘与沸腾的战意;有些则保持着盘膝而坐、五心向天的姿势,骸骨晶莹剔透,仿佛由最上等的玉石雕琢而成,似乎在某种深沉的、与神殿同化的冥想,或是永恒的、绝望的守望中,悄然化为这死寂殿堂的一部分,与冰冷融为一体。这些骸骨的主人,其残留的能量印记虽已微弱如风中残烛,却依旧如同沉重的烙印,昭示着它们生前所拥有的、绝非人间烟火所能孕育的、令人敬畏的强大力量与超凡位格。

李不言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刀锋,在这些充满了故事与死亡的侧室与骸骨上一掠而过,没有丝毫停留。在这里,好奇心不是美德,而是通往永恒沉沦的最短路径。他紧紧遵循着怀中地图那灼热得几乎烫伤皮肤、却又无比明确的指引,如同最虔诚、最专注的苦行僧追寻着唯一的神谕,沿着那条最为宽阔、气息最为古老磅礴、仿佛由无数纪元沉淀而成的主通道,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向前,向着那黑暗的最为核心、最为本质的深处行进。

时间在这里彻底失去了标度,空间的概念也变得模糊而扭曲。或许只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短暂得如同白驹过隙;或许已行走了一个完整的纪元,漫长到连星辰都已轮回了数次。就在这永恒的、足以将最坚韧的意志也磨灭成粉的黑暗与死寂,几乎要将李不言的“自我”意识也彻底溶解、同化时,前方,那绝对的、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能吞噬的墨色深渊最深处,终于,出现了一点异样。

一点微光。

起初,仅仅是一个针尖大小的、在无尽墨色中顽强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苍白光点。在这吞噬一切的黑暗背景下,它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倔强,如此……不容忽视,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悲壮的意味。

随着他的靠近,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一个时代,那光点逐渐在他视野中放大,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它来自主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无比、巍峨耸立、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紧紧闭合着的石门。石门的材质非金非玉,通体呈现出一种比周围最深沉的黑暗还要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希望与情感的极致之黑,然而,它自身却在违背常理地、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一种柔和而稳定、并不刺眼却奇迹般地驱散了周边粘稠黑暗的苍白光芒。这光芒,与岛屿外围那笼罩一切、隔绝墟海的白光结界明显同源,却更加凝练、更加精纯、更加接近某种法则的本源,仿佛就是“隔绝”与“秩序”本身的体现。门上,雕刻着一个巨大无比、线条流畅而充满无法言喻之道韵、正在以一种恒定速度缓缓自行旋转的漩涡图案。那漩涡的中心,深邃得令人灵魂战栗,并非物理上的凹陷,而是一种绝对的、纯粹的“无”,一种万物的“终点”,仿佛直接连接着所有意义的尽头,另一个不可知、不可测、不可名状的终极维度。

归墟之心。

这四个字,并非通过耳朵听闻,也非通过眼睛阅读,而是如同之前理解“归墟”二字一样,带着更加浩瀚、更加本源、更加不容置疑的宇宙意志,自然而然地、如同先天烙印般,直接呈现在李不言的意识之海最深处,清晰无比,无法磨灭。这里,就是地图指引的最终终点!也是整个归墟神殿,乃至这片吞噬万物的禁忌海域,那最核心、最本质、一切秘密源头的所在!

他走到石门前,在距离约三丈之处停下。这个距离,既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后传来的、那浩瀚如无垠星海、磅礴如宇宙大爆炸之初、又内敛如万物终结之息的寂灭之力,又能确保在突发情况下有足够的反应空间。那力量是如此庞大无边,仅仅是其自然散发出的余波,就足以在瞬间湮灭万千繁华世界,令星辰失色,让江河倒流;然而,它却又如此内敛深沉,如同一位看透了沧海桑田、纪元更迭的古老神明,在永恒的沉睡中呼吸,平稳,均匀,不带一丝一毫的烟火气,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沉默,在人与门之间蔓延。这沉默厚重如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手,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郑重,将指尖轻轻触摸在那冰冷、光滑、仿佛能吸收所有温度与情感的门扉之上。

触手的瞬间!

一股精纯、凝练、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寂灭能量,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连接的通道,顺着他手臂的经脉,温和却又带着无可抗拒的势态,汹涌地涌入他的体内!这股能量并非野蛮的侵袭与破坏,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融合,一种本源层面的共鸣与补充。它与他自身修炼多年、早已融入血脉骨髓的寂灭刀意相遇,竟如水乳交融,没有丝毫的排斥与冲突,反而像是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源头活水,让他一直以来的某些关于“寂灭”本质的困惑、关隘与迷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拂去,瞬间豁然开朗!对于寂灭之道的理解,在这短短的接触瞬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增长、深化、蜕变!仿佛他之前所苦苦修习、引以为傲的,不过是这门终极“大道”的冰山一角,流于表面的皮毛,而此刻,他才真正地、用灵魂触摸到了这门“道”的坚硬脊梁与磅礴脉络!

就在他心神完全沉浸在这种奇妙的、近乎神启的顿悟之中,意识与门后那浩瀚无边的本源力量产生微妙而深刻的共鸣,几乎要迷失在这力量的海洋里时——

一个声音。

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地、此境的声音,毫无任何征兆地,直接在他心神的最深处、意识的本源之中,轰然响起!

那声音,苍老得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声叹息,疲惫得像是承载了所有纪元的重负,干涩得仿佛由亿万年积累的时光尘埃与万物终结的哀嚎凝聚而成。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法想象的厚重腐朽气息,仿佛来自时间的尽头,空间的废墟。然而,它却又奇异地、清晰地穿透了万古的阻隔与死亡的帷幕,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那像是亿万年漫长等待终于看到终点的欣慰,又像是一种看到结局早已注定、无法改变的深深遗憾,更带着一丝……仿佛终于得以解脱的、微弱却真实的释然?

“你……终于……来了……”

李不言如同被九幽之下的极致玄冰瞬间贯穿了天灵盖,猛地从那种玄妙至极、近乎沉沦的感悟状态中被强行惊醒!他触电般收回触摸石门的手,眼神在千分之一刹那变得锐利如即将撕裂苍穹的绝世凶刀,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凝练的实质寒光,以远超鹰隼的速度,急速而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每一寸空间。然而,除了他自己这道孤寂的身影,这扇散发着恒定苍白光芒的诡异巨门,以及门外那无边的、仿佛能埋葬一切的凝固黑暗,空无一物。没有隐藏的身影,没有异常的能量波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属于灵魂的涟漪。那声音,仿佛直接源于这片空间,源于这扇门,源于……那门后的无尽虚无。

“谁?”他的声音在这绝对寂静、连回音都是一种奢侈的神殿中响起,显得格外突兀、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与不容置疑的警惕,如同刀锋划破了寂静的帷幕。

那苍老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比刚才稍微流畅了一丝,仿佛久未运转的机械开始了艰难的磨合,却依旧带着那种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归于永恒的虚弱,以及那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欣慰,又像是遗憾,更带着一种俯瞰万古的漠然:“时间的……残渣……规则的碎片……亦是……等待最终解脱的……囚徒……”

声音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方向,而是弥漫、充盈在整个石门周围的空间,仿佛这石门本身拥有了意识在低语,又仿佛是这整个神殿核心区域的、沉淀了亿万年的集体意志在发声,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你在门后?”李不言沉声问道,体内的寂灭刀意已然如同被惊醒的太古凶兽,悄然运转至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冰冷的刀意在他经脉中奔腾流转,随时可以爆发出斩灭一切、石破天惊的全力一击。尽管那声音听起来似乎并无直接的恶意,但在这等超越理解的绝地,任何一丝一毫的大意与轻信,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结局。

“门后?门前?在此地……在此刻……与你我而言……又有何……区别?”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仿佛早已看透一切、连自身也一并嘲弄的意味,“此地……即是界限……亦是……最终的牢笼。承载……归墟之秘者……亦被归墟……永恒禁锢……直至……下一个……替代者的来临……”

李不言心中猛地一动,如同在无尽的黑暗长夜中,骤然划过了一道照亮灵魂的闪电,隐隐把握到了某个关键的核心。“你是……上古遗留之存在?与楼兰古国的神秘消亡,与那纠缠不休的‘古魔’之力,究竟有何关联?”他不再犹豫,直接问出了追寻已久、关乎自身与苏芸冉命运的核心问题。

“楼兰……古魔……”声音顿了顿,似乎陷入了某种极其遥远、几乎被时光长河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之中,带着一种超越善恶、俯瞰众生命运般的绝对漠然,“皆是……试图窥探、掌控,或……狼狈逃离‘终末’的……可怜虫罢了。窃取……片鳞只爪……妄图逆天改命……挣脱既定的……宿命轮回……终究……难逃湮灭……化为吾之食粮……或……永恒殿堂的……无声点缀……”

“终末?”李不言敏锐无比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仿佛直接触及世界底层法则与最终真相的词,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万物有始……自有终。星辰……宇宙……亦如是啊……”苍老的声音缓缓解释道,带着一种陈述冰冷事实般的、毫无波澜的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却又关乎一切的事情,“归墟……即是此方天地……‘终末’之象的显化……是万物……最终的……归宿与坟场……是法则……循环不息的……尽头与起点。你所修之‘寂灭’……不过是……无意间……触及了‘终末’法则的……一丝……微不足道的……皮毛。犹如……滴水之于瀚海……萤火之于烈日……”

李不言默然。外表平静无波,内心却已掀起了足以颠覆认知的滔天巨浪!他一直以为,自己所修炼的寂灭刀意,是一门走到了武道极致、斩灭一切生机、对敌无往不利的绝世刀法,是一种力量的运用技巧,一种通往强大的路径。却从未敢想象,其根源,其最本质的核心,竟然可能与这方世界最底层的、最终极的法则——“终末”,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已远远超越了“武功”的范畴,这是近乎于“道”,接近于“理”,是触摸规则本源的……禁忌之路!

“你引我来此,目的为何?”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所有杂念摒弃,直接问出最核心、最致命的问题。他绝不相信,这跨越了万古时空的等待,这超越了生死的对话,仅仅是为了给他这个后来者答疑解惑。这背后,必然有着更深沉、更关乎重大的目的。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这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再响起时,那深入骨髓的虚弱依旧,却多了一种郑重的、仿佛在进行最后使命托付的肃穆与庄严,以及那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的、仿佛已将自身燃烧殆尽的极致疲惫:“规则……需要维系……轮回……不可断绝。吾之使命……将尽……灵魂之火……已将熄灭……需要新的‘守门人’……承载归墟之重……维系终末与……那微弱新生之间的……脆弱平衡……此乃……天地基石……不可……或倾……”

“你选中了我?”李不言眉头微蹙,并未因这看似“天命所归”的使命而有任何受宠若惊的欣喜,反而如同被无形的毒蛇盯上,警惕之心提升到了顶点。永恒的守望?听起来崇高而伟大,但剥开华丽的外衣,其内核,更像是一种没有刑期、孤独至死的……无期徒刑!以失去永恒的自由为代价?

“非是选中……而是……契合。”声音缓缓道,语速似乎比之前又加快了一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定,“你的‘道’……与此地……同源而生。你的‘心’……历经红尘磨砺……血火淬炼……而不改其坚韧本色。更重要的是……你手中的……那把‘钥匙’……”

钥匙?李不言下意识地,手指再次触碰向怀中那灼热得几乎要将衣物点燃的楼兰古地图。是了,若非这份地图,他根本无法找到此地,更无法穿越那死亡的墟海。

“看来……你已明白。”苍老的声音似乎极其微弱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笑了笑,那笑声干涩、沙哑得如同两截枯骨在相互摩擦,令人毛骨悚然,“那份地图……不仅仅是指引……更是信物……是资格……是契约的……一部分。拥有它……并凭自身力量与意志……抵达此处者……方有资格……知晓最终的真相……承担……这维系存在的……使命……”

“若我拒绝呢?”李不言的声音平静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在问一个与己无关的问题。他追寻至此,披荆斩棘,九死一生,是为了解开缠绕在自身与苏芸冉身上那诡异的古魔之力谜团,是为了寻找一条挣脱命运束缚的生路,是为了彻底掌控自身的未来,而非为了成为一个被永远束缚于此、与万古孤寂和冰冷规则为伴的所谓“守门人”。自由,对他而言,是刻入灵魂的烙印,重于一切,甚至重于生命。

那声音并无任何意外,反而带着一丝早已洞悉一切的、甚至可称之为“理解”的情绪,那理解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你……有选择之权。此乃……最后的……仁慈。转身……离去……凭借在此地的感悟……与你自身……积累……你之外界……已罕有敌手……足以逍遥一生……快意恩仇。但……你所追寻的……关于‘古魔’本质……关于你身上力量的……真正根源……关于那个……与你命运交织的……女娃子身上……隐患的……彻底解决之道……所有的答案……最终的钥匙……尽在……门后。”

李不言的目光,再次如同被无形的命运锁链牵引,沉重地、缓慢地投向了那扇散发着恒定苍白光芒、雕刻着缓缓旋转、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归墟漩涡图案的巨门。

门后,是终极的真相,是力量的究极根源,是解决一切隐患与诅咒的唯一可能,也是……永恒的责任、绝对的孤寂与失去自我的、冰冷牢笼。

门前,是自由,是逍遥,是广阔天地与无限可能,却是带着未解之谜、潜在致命威胁与可能终生遗憾的、并不完整的、自欺欺人的自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地、却带着某种沉重韵律地,一下,又一下,敲击着腰间那冰冷坚硬、陪伴他经历过无数生死瞬间的刀鞘。

鞘中的寂灭刀意,似乎也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无比的挣扎与咆哮。一方面,是对门后那同源而生、浩瀚无边的本源力量的极致渴望、亲近与融合的冲动,那是一种源自生命与力量本能的呼唤;另一方面,是对那可能随之而来的、失去自由、被永恒束缚于此、成为规则一部分的深深警醒、抗拒与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黑暗,依旧浓稠得如同实质,包裹着一切。

那苍白的、来自石门的光,静静地映照着他棱角分明、此刻却明暗不定的侧脸,仿佛一幅定格在时光尽头、充满了矛盾与抉择的油画。

那苍老的声音,不再响起,仿佛已倾尽了最后的力量,说出了所有必须言说的话语,将最终那沉重如星辰、关乎个人与或许更广阔命运的选择权,完全地、毫无保留地交予了他。

万古的、冰冷的、绝对的寂静,重新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笼罩了这里的一切,沉重地压迫着每一寸空间,等待着……一个将决定无数命运轨迹的、石破天惊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