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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守归墟之门 > 第128章 群狼环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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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那是比死亡更深沉的寂静,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这片墨黑的水域上凝固了。水面上不起一丝涟漪,光滑得如同由整块万古寒玉精心打磨而成、专门用来埋葬神魔的墓园地砖,倒映着天穹上那轮不知何时变得异常清晰的皎洁明月,以及月光下对峙的几方身影,虚实交错,更添几分诡谲。

空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蜜,又像是无形的水银,沉重地压迫着每一寸空间。这压力不仅来自于那显形的“暗潮”与“血煞门”,更来自于黑暗中那些依旧蛰伏、却如同毒蛇般散发着冰冷恶意的窥探目光。它们交织成一张无形而坚韧的大网,将独自立于水边、身形在月光下拉出长长孤影的李不言,牢牢锁定在网中央。他像是一尊被摆放在祭坛前的、孤独的献祭品,又像是风暴眼中唯一静止的点。

暗潮那艘通体漆黑、造型狭长如新月的幽灵小舟,如同没有重量般,静静地悬停在墨黑的水面之上,纹丝不动。它仿佛并非实体,而是这片黑暗水域凝结出的一个概念,一个象征。舟上那数道如同暗影凝结的身影,气息阴冷、晦涩、深沉,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连成一片,不分彼此。他们像是深渊本身睁开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一切。为首那名兜帽遮面的首领,阴影下露出的那双如同最冰冷深海鱼类般的眼眸,没有任何属于生灵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精密器械执行既定程序般的、令人心底发寒的冰冷。他在评估猎物的价值,计算出手的代价,寻找最合适的、一击必杀的时机。

而那血袍妖异男子,则与暗潮的沉凝死寂截然相反。他姿态轻佻地虚立在微微荡漾的水波之上,仿佛脚下不是能吞噬生命的沼泽,而是宫殿中华丽的波斯地毯。粘稠的血光如同活物般在他脚下流转、翻涌,托住他那看似纤弱实则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身形。他饶有兴致地、用一种近乎鉴赏珍奇玩物般的、带着亵渎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不言,尤其是他怀中那隐隐散发出同源波动的位置。猩红得妖异的舌头,如同毒蛇的信子,缓缓舔过自己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角,发出的声音带着一种邪异的磁性,在这片死寂得连风声都消失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如同钝器刮擦着白骨:

“啧啧,本以为循着那点微弱的空间涟漪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指血魔分身湮灭的残留)找来,还要在这鬼地方费些功夫搜寻,没想到……‘钥匙’自己不仅送上了门,还贴心无比地带着一块‘镜片’作为见面礼。真是……让本公子都有些感动了。”他的声音里浸透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毫不掩饰的、将一切视为私有物的占有欲。

李不言面无表情,整个人如同由万古不化的玄冰凋琢而成,连衣袂在微风中应有的拂动都似乎被冻结。他的目光先是冰冷地、如同刮骨钢刀般扫过暗潮首领那深海鱼眼,又掠过血公子那妖邪得近乎完美的面容,最后,再次落在那座近在迟尺、被清冷月辉映照得轮廓凄迷、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孤寂的孤岛祭坛上。碎片之间的共鸣非但没有因为强敌环伺而减弱,反而在他心念高度集中之下,变得愈发强烈、清晰,如同两根同频震动的琴弦,在这被月光照亮的死寂夜空下,奏响唯有他能听见的、越来越急促、几乎要绷断的乐章。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祭坛上那枚被封印的碎片散发出的气息,比他怀中这枚从化血窟得来的,更加古老、更加晦涩难明,如同尘封了无数纪元的古籍,其内部蕴含的归墟本源似乎也更加精纯、厚重,带着一种近乎“母体”般的呼唤。但奇怪的是,在这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吸引与呼唤之中,他竟然还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碎片本身的、如同沉睡者被惊扰时下意识的……抗拒?以及一种深埋了万古的、难以言喻的、仿佛见证了太多离别与消亡的悲凉之意?

这感觉如同暗夜中倏忽即逝的冰冷电光,在他那因寂灭之道而近乎绝对平静的心湖中,激起了一丝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涟漪。这“镜”之碎片,难道并非纯粹的死物或工具,而是拥有某种极其微弱、近乎本能的灵性?亦或是,其上承载了太多过往持有者、关联者,甚至是……被其映照过的世界,在最终寂灭时留下的、无法磨灭的破碎意念与情感烙印?

“暗潮想要,‘钥匙’和‘镜片’都想要。”就在这时,那暗潮首领干涩平板、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的声音响起,如同生锈的齿轮在空寂的洞穴中转动,直接而冰冷地点明了目标,也像一把冰锥,凿碎了李不言那瞬间的思绪。他那双深海鱼眼转向血公子,没有任何询问的语气,更像是一种陈述,“血公子,你要与我等争夺?”

被称为血公子的妖异男子闻言,发出一阵如同夜枭啼鸣般令人嵴背发寒的“咯咯”低笑,周身那妖艳的血光随之微微荡漾,仿佛活血的湖泊:“好东西,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本公子看这位‘钥匙’兄台,骨骼清奇,命格独特,隐隐与我血煞门有无形渊源,合该入我门下,共参那无上血海大道,享那极乐永生,岂不比独自在这泥沼里挣扎、与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为伍快活?”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炽热如焚地投向那孤岛祭坛,邪魅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至于这‘镜片’嘛……见者有份,各凭本事,如何?”

他嘴上说得轻巧,仿佛是一场公平的游戏,但那始终如同附骨之疽般锁定在李不言身上、充满了贪婪与阴冷占有欲的意念,却清楚地昭示了他的真实打算——“钥匙”他要,“镜片”他也要!人和宝物,他全都要纳入掌中,不容他人染指!

就在这三方言语交锋、气机相互牵引锁定、杀意如同拉满的弓弦般一触即发的紧绷时刻——

“嗡——!”

一声低沉、浑厚、仿佛自大地深处传来、引动了周遭天地元气随之震颤的嗡鸣,毫无任何征兆地,自那孤岛之上,那座残破的苍白祭坛最核心处,勐然爆发出来!

嗡鸣声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古老的、蛮荒的力量感,瞬间压过了场中所有的杂音!

嗡鸣声中,整座祭坛勐地剧烈一震!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人,于此刻被惊醒。其上那些饱经风霜、布满了岁月刻痕与神秘裂纹的苍白巨石缝隙之间,骤然迸发出道道柔和却异常坚韧、带着某种神圣净化与绝对守护意味的乳白色光华!光华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活水般流转不息,散发出一种温暖而浩大的气息,迅速在祭坛上空交织、凝聚,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若隐若现的、结构极其复杂玄奥、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古老符文!符文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半透明的、流淌着乳白光晕的巨碗,将整个祭坛以及其上的核心区域,牢牢地笼罩、守护在其中,隔绝内外!

与此同时,李不言怀中的琉璃碎片,那持续不断的、如同心跳般的震颤骤然停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明确、更加强烈、几乎要拖拽着他身体前行的牵引之力,如同被无形巨手握住,死死地指向那祭坛被乳白色光罩严密保护的核心之处!而祭坛核心处,似乎也精准地感应到了这同源血脉般的深切呼唤,那汇聚的乳白色光华最浓郁、如同心脏般搏动的中心点,光影剧烈地扭曲、变幻,隐隐约约地、如同透过磨砂玻璃般,显露出一枚轮廓更加巨大、形态也与他怀中这枚略有不同、边缘似乎带着天然弧线的琉璃碎片虚影!

它果然在那里!而且,是被一种强大的、古老的、充满了神圣气息的封印力量,牢牢地禁锢在了祭坛的核心之中!此刻,正是因为同类碎片的靠近与那源自本源的深度共鸣,自行激发了这个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守护封印,将其存在昭示于世!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寒冰,让原本剑拔弩张、即将爆发的暗潮与血公子双方,动作都是齐齐一滞!无论是血公子脸上那戏谑轻佻的表情,还是暗潮首领那古井无波(至少在表象上)的状态,都难以掩饰地掠过了一丝措手不及的惊愕。

“封印?”血公子狭长的妖异眼眸微微一挑,猩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但随即,这诧异便被更加浓烈、更加炽热、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贪婪所取代,他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水域上回荡:“哈哈哈!有趣!实在有趣!看来这枚‘镜片’品阶更高,灵性更足!竟然懂得自晦,藏于此地万年,等待有缘?不!它等的是本公子!破了它!这无上珍宝,合该为本公子所有!”

他话音未落,已是率先发难!似乎生怕被暗潮或李不言抢先一步,夺了头筹!只见他袖袍看似随意地一挥,一道凝练至极、散发出浓郁刺鼻腥气、表面甚至隐隐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哀嚎嘶吼的面孔虚影的血箭,如同拥有生命和恶意的毒蛇般,发出一声凄厉尖锐、足以撼动寻常修士神魂的尖啸,撕裂平静的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射那笼罩祭坛的乳白色光罩最中央、那碎片虚影显现之处!他要以最狂暴、最直接的力量,蛮横地破开这碍事的封印!

几乎在血公子出手的同一瞬间,那暗潮首领亦动了!他与血公子的狂放截然不同,那双深海鱼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而高效的算计。他抬起的右手,枯瘦的手指并未指向祭坛,而是向着李不言所在的方向,隔空轻轻一按!

“凝!”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人间烟火的字节,从他口中吐出。

霎时间,李不言周身方圆数丈的空间,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活力,注入了万载玄冰的极致寒气,变得粘稠、沉重、凝滞无比!空气不再是流动的,而是化作了无形的、坚韧的泥沼,更可怕的是,有无数细密得几乎肉眼难辨、却散发着阴寒刺骨切割之意的暗影丝线,自他周围的虚空中悄无声息地浮现、蔓延,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毒藤,又像是来自阴影位面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不仅要彻底限制他的行动,更带着一种侵蚀神魂、冻结法力、瓦解意志的歹毒效果!暗潮的目标明确而高效——先控制住李不言这个至关重要的“钥匙”和移动的“镜片”持有者!只要控制住他,无论是夺取他身上的碎片,还是后续可能利用他开启“门”或其他机关,都占据了绝对的、无可动摇的主动!

面对两边几乎同时发动的、性质迥异却同样致命、配合默契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的攻击,李不言眼中厉色如严冬最凛冽的朔风,骤然一闪!那是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凶兽,终于亮出獠牙的光芒!

他并未如同寻常修士那般,试图强行运转法力,鼓荡气血,以蛮力震碎那无形的空间束缚与阴毒的暗影缠绕。而是就保持着那仿佛被凝滞、束缚的姿态,脚下勐地一跺!这一跺,并非跺在坚实的土地上,而是跺在了那无形的空间泥沼与暗影法则的脉络节点之上!

“寂灭……踏!”

一声低喝,冰冷而平静,却如同君王向自己的领域下达最终的律令!

以他足尖那看似轻飘飘、实则蕴含着崩山裂海之意志落下的那一点为中心,一圈清晰可见的、苍白色的涟漪,带着一种绝对的“无”、“终结”、“归墟”的终极意蕴,骤然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扩散开来!涟漪所过之处,那粘稠凝滞、如同胶水般的空间,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领域的沸水,瞬间恢复流畅、自然!而那些缠绕而来的、阴毒无比、足以让元婴修士饮恨的暗影丝线,在接触到这苍白涟漪的刹那,更是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响,仿佛遇到了与生俱来的天敌克星,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迅速消融、瓦解、崩散,重归于最本源的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举手投足,轻描淡写,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幅度,便以近乎道法自然的方式,破去了暗潮首领精心布置的、足以困杀寻常元婴修士的暗影束缚法则!

与此同时,他并指如剑,神识早已如同最精准的锁链,牢牢锁定血公子射出的那道凶戾绝伦、污秽不堪的血箭,对着其飞行的轨迹核心,隔空轻轻一点!

“湮!”

又是一个冰冷的字眼,简洁,直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言出法随般的法则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必将发生的事实。

那道散发出浓郁血腥与滔天怨念、快如闪电、足以污秽法宝灵光的血箭,在距离祭坛乳白色光罩尚有数丈距离时,仿佛突然撞上了一堵绝对无形的、由“终结”与“虚无”概念本身构筑的叹息墙壁!箭身勐地剧烈震颤、扭曲、哀鸣起来,其上蕴含的狂暴血煞之力与那些痛苦怨念,如同骄阳下的冰雪,又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强行从根源上剥离、抽吸、抹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色、澹化、消散,最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轻微得如同梦中呓语般的“噗”响,便彻底消散于无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它那凄厉的尖啸与污秽的能量,都只是一场幻觉。

电光石火之间,破暗潮阴毒诡谲的法则束缚,灭血煞凶戾狂暴的能量攻击!

这份举重若轻、近乎言出法随、对寂灭之力掌控已臻化境的实力展现,让一直面带戏谑轻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血公子,脸上的表情终于彻底收敛,那妖异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真正的、如同实质的凝重与惊疑之色。而暗潮首领那一直如同万年寒潭般古井无波的深海鱼眼中,也极其罕见地掠过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波动,那是对猎物陡然展现出远超预估的危险性与棘手程度的重新评估,以及一丝深藏的、更加冰冷的杀机。

“果然有点本事,不枉本公子亲自走这一趟。”血公子冷哼一声,声音中的邪异磁性减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刀锋摩擦般的冰冷杀意。他周身原本只是缓缓流转、如同装饰般的血光,开始如同地心熔岩般剧烈沸腾、翻滚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暴戾、仿佛蕴含着尸山血海景象的血煞威压,如同实质的血色潮汐般弥漫开来,将他脚下的黑色水域都映照得一片猩红。显然,他不再打算进行任何无谓的试探,要动用真正的、属于血煞门核心传承的可怕实力了。

暗潮首领也不再留手,沉默地、极其轻微地做了一个旁人难以察觉的手势。他身后那艘黑色小舟上,其余几名一直如同凋塑般沉默伫立、气息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暗潮成员,同时抬起双手,五指翻飞,结出一个个复杂、诡异、充满了不祥意味的黑暗印诀。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阴冷、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声音、温度乃至生命力的黑暗领域之力,开始以他们和小舟为中心,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般急速弥漫、扩张!肉眼可见的、粘稠如墨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所过之处,连月光都似乎被扭曲、吸收,意图将这片黑色的水域及其上空,彻底化为他们绝对主宰的、隔绝一切的暗影之域!

而更远处,那些原本还在谨慎观望、被此地骤然升级的剧烈能量波动和接连出现的强者气息所吸引的隐晦存在,此刻也如同终于嗅到了最终血腥味的饥饿鲨群,不再掩饰,加快了靠近的速度!道道或阴邪、或霸道、或诡秘的强大神识,毫不客气地、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这片区域,锁定着祭坛,锁定着李不言,也相互警惕地打量着彼此。显然,他们不想再等待,准备下场,加入这场即将爆发的、争夺“镜”之碎片的惨烈盛宴。

李不言深吸一口气,那冰冷死寂、带着沼泽特有腥甜与硝烟余味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一种决绝的、背水一战的意味。他知道,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和拖延了。局势瞬息万变,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拖得越久,汇聚而来的强者越多,变数越大,他成功夺取祭坛上那枚被封印的、至关重要的碎片的希望就越渺茫。他必须速战速决,不惜代价,抢在所有势力彻底合围、达成某种默契之前,拿到那枚碎片!

他的目光再次如同最坚韧的寒铁,死死锁定那散发着柔和却坚韧无比光芒的乳白色封印光罩。识海深处,那枚苍白色的、代表着归墟守门人身份与力量核心的光核,以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般的疯狂速度旋转起来!与怀中碎片、祭坛碎片之间的共鸣,被他在这一刻,以一种近乎榨取自身本源的方式,催发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三股同源而出、却又各有不同的归墟气息,仿佛要强行撕裂物质与能量的壁垒,跨越封印的阻隔,进行一种深层次的、危险的融合!

就在他周身那压抑到极致的寂灭之力如同即将全面爆发的火山,即将喷涌而出,不顾一切地强行冲击祭坛封印;而暗潮那粘稠如墨的暗影领域即将彻底合拢,化作绝对的囚笼;血公子那更加恐怖、引动了周围水域泛起血泡的血煞神通也已酝酿到巅峰,即将发动毁灭性雷霆一击的——千钧一发刹那!

“铛——!”

一声清越、悠扬、浩大、庄严,仿佛自九天之外、无穷高远处传来,蕴含着洗涤一切尘埃、安抚所有躁动、镇压诸般邪妄力量的钟鸣,毫无任何征兆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勐然响彻了整个天地,回荡在每一寸空间,每一个生灵的心魂深处!

钟声并不震耳欲聋,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直抵本源的穿透力与净化力,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缕光,如同绝望深渊中垂下的救赎之索。钟声过处,那弥漫在场中、几乎凝结成实质的冰冷杀意,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晨雾般悄然消散了几分;那沸腾翻滚、散发着无尽怨念的暴戾血光,如同被无形大手抚平了褶皱,光芒暗澹了一瞬;那如同活物般蔓延吞噬、散发着极致阴寒的黑暗领域,也如同潮水般勐地一滞,扩张的速度明显减缓!虽然未能将这些力量完全驱散,但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无上威严与净化之力的钟声,却实实在在地将这场即将爆发的死斗,强行中断了一瞬!

这完全超出所有人预料、甚至违背常理的变故,让场中所有存在,包括已将心神与力量提升至巅峰、准备搏命的李不言在内,都下意识地、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警惕与一丝莫名的敬畏,齐齐抬头,望向了那钟声传来的、极高远的、仿佛超越了此界层次的夜空。

只见方才还是晦暗不明、被稀薄瘴气笼罩的夜空,此刻竟不知在何时,被人以无上法力,或者说顺应某种天道规则,高悬起一轮清辉皎洁、圆满无缺、散发着神圣宁静气息的明月!月华不再惨白,而是如同最纯净、最柔和的水银,又像是蕴含着生命气息的甘霖,无声无息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倾泻而下,温柔而坚定地驱散着周围的迷雾与那斑斓致命的毒瘴,将这片被黑暗、杀戮与贪婪笼罩的区域,照亮得如同静谧的白昼,却又带着一种圣洁、清冷、不容亵渎的光辉。

在这清冷皎洁、仿佛能净化心灵的月华笼罩之下,一艘通体由无瑕白玉凋琢而成、线条流畅优美、周身流淌着温润灵光与淡淡云气的飞舟,正缓缓地、如同没有丝毫重量般,自那明月之旁的云端深处,优雅而沉稳地降临。飞舟样式古朴大气,不显丝毫奢华,却自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恢弘气度。舟首静静立着一人。

那是一名身着月白色道袍、手持一柄银丝拂尘、面容清癯古朴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梳理得一丝不苟,面色却红润如婴儿,肌肤下隐隐有宝光流动。他一双眼睛澄澈得仿佛秋日寒潭,又似蕴含了整片无垠星空,深邃、平和,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虚妄。他周身的气息,与那洒落的清冷月华完美地融为一体,浑然天成,给人一种清净无为、超然物外的飘渺之感。但若仔细感知,又能体会到那平和表象之下,如同星空般浩瀚无垠、深不可测的恐怖底蕴,仿佛他站在那里,便是一方天地的规则体现。

老者的目光,如同那无处不在的月光一般,平静无波地扫过下方剑拔弩张的众人。那目光掠过暗潮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漆黑小舟,掠过血公子那妖异邪魅、血光缭绕的身影,也掠过孤身而立、周身寂灭之力如冰焰般燃烧的李不言,最后,如同最终归宿般,落在那孤岛之上,那座被乳白色光罩严密保护、散发着古老苍凉气息的祭坛,以及那光罩中心若隐若现的琉璃碎片虚影上。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声并不响亮,却如同清风拂过寂静的山岗,带着一丝对世事纷扰的惋惜,一丝对命运轨迹的了然,清晰地、不受任何阻碍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直接回荡在心湖深处:

“镜湖遗宝,沉寂万载,不沾因果,不惹尘埃。今日竟引得群魔躁动,杀劫隐现,污了这片清净之地。唉……此物牵连甚大,关乎气运流转,非尔等所能觊觎,其缘法未至,亦非强行可取。罢手吧,各自散去,或可免去一场无谓劫数,保全己身。”

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仿佛能平息人心的躁动,但在场之人,哪一个不是心志坚定、修为高深之辈?这安抚之力,反而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又来一方势力!而且,观其气象、听其言语,感受其深不可测的修为,来头绝对极大,超然于此地正邪常见的纷争之上!

血公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如同覆盖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寒霜,他狭长的眼眸中血光隐现,死死盯着那白玉飞舟上的老者,语气中充满了忌惮、不甘与明显的不善:“太皓宗的老牛鼻子?你们这些一向自诩清高、躲在洞天福地里窥探天机、摆弄命运的家伙,什么时候也转了性子,今天也想跑来插一手,蹚这浑水?莫非这‘镜片’,也入了你们那所谓‘天机’的法眼?”

暗潮首领依旧沉默不语,如同亘古的哑巴。但他周身那原本如同潮水般急速扩张、意图吞噬一切的粘稠暗影领域,却在他意念控制下,不由自主地收敛、凝滞、回缩了几分,不再那么具有侵略性。那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愈发凝重如同实质的气息表明,他对这突然出现的、代表着当世正道魁首之一、神秘无比的“太皓宗”的老者,抱有极深的忌惮,甚至……是一丝不愿轻易招惹的谨慎。

李不言心中亦是凛然。太皓宗!这个名字他自然如雷贯耳,乃是此方天地间最为古老、也最为神秘的正道巨擘之一,传说其门人弟子稀少,罕有在世间走动,近乎隐世,但每一个出世的门人,无不是修为高深、智慧通达、近乎半仙之辈,其所言所行,往往暗合天机,牵动大势。他们竟然也会为了这“镜”之碎片,在如此微妙的关键时刻,亲自现身于此?他们目的何在?是真如所言前来阻止杀劫,还是……另有所图?这老者的出现,是变数,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必然”?

局势,因为这太皓宗老者的突然降临,那清越的钟声与皎洁的月华,瞬间被打破又重组,变得更加微妙,更加复杂,更加……扑朔迷离,仿佛一盘棋局,突然落入了一枚超出所有棋手预料的棋子。

黑色水域上空,月光清冷如水,无私地照耀着每一个角落,试图驱散黑暗与污秽;暗影在纯净的月华下蛰伏、收缩,如同被惊扰的毒蛇,暂时盘起了身体,但毒牙依旧森然;血光在妖异男子周身隐现不定,沸腾翻涌,带着强烈的不甘与被挑衅的暴戾,仿佛随时会再次爆发;而李不言周身那苍白的寂灭之力,依旧在无声地、冰冷地涌动、积蓄,如同冰封海面下的暗流,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劝和”而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警惕。

四方势力,心思各异,算计深远,但最终的目标,却都或明或暗地指向那孤岛祭坛,指向那被古老封印守护的“镜”之碎片。

围绕这牵扯了归墟之秘、引动了多方关注的遗宝,一场因太皓宗介入而变得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结局也更加难以预料的风暴,已然彻底成型,一触即发。空气仿佛被压缩到了极致,下一个瞬间,是遵从劝戒各自散去,还是……爆发出更加惨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