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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柳光抿了口茶,“既然陛下都派了太医,本宫又何必在这些小事上落人口实?给她便是,也显得本宫宽宏。”

锦书恍然,连忙应下。

谢流光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细雪。

最好的炭火,也要看有没有福气消受。

陆栀妤如今心气已失,禁足冷宫,骤然得了这般“优待”,是会更感念皇恩浩荡,还是会……心生妄念,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她不需要亲自出手,她只需要提供一个诱因。

人心的贪婪与不甘,自会催生毁灭。

雪花无声飘落,覆盖了朱墙碧瓦,也掩盖了宫闱深处,无声的杀机。

谢流光的脸庞映在冰冷的窗玻璃上,神色静谧,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料峭的寒光。

年节下的皇宫,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而在这片繁华之下,新的波澜,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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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三,祭灶吉日。禁苑依制开筵,虽不及除夕盛典,亦见宝炬流辉,玉觞交错。

萧长恂与谢流光端坐丹陛,宗亲重臣及诸品命妇皆列席间。

管弦呕哑,霓裳翩跹,满目太平气象。

谢流光身着绛红蹙金鸾凤纹袆衣,九鸾衔珠步摇在烛火间流光溢彩。

唇畔凝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偶与身侧天子低语时,眼波若春水般拂过满座朱紫,将万千喧嚣尽收眼底,亦未漏过角落那几道格外岑寂的身影。

林才人、陈才人依旧垂首敛目,王选侍因得中宫恩典,座次略向前移了半席,眉宇间凝着几分谨小慎微的感激。

而最远处灯影阑珊处,久未现身的陆栀妤身着半旧的橘色宫装,铅华尽洗,玉容在宫灯下泛着憔悴青白。她能列席宫宴,原是太后念及岁暮特赐的恩典。

谢流光执起琉璃盏向天子太后敬酒,眼尾余光却始终锁着那道伶仃身影。但见陆栀妤虽低眉顺目,紧攥酒觥的指节却已泛出青白。

那身衣裳还是三年前时兴的纹样,虽料子尚佳,此刻穿在她身上却似无声的嘲弄——前日赏下的银丝炭,终究未能暖化这颗不安分的心。

酒过数巡,宴间愈显喧阗。

正当舞姬彩袖翻云之际,忽见奉膳宫女行至陆栀妤席前时足底一滑,整碗滚沸羹汤竟直扑其面门!

“啊——”陆栀妤举臂相挡,热汤大半泼在纤臂衣襟上,瓷盏迸裂之声刺破笙箫。

满座皆寂,万千目光汇于一处。

陆栀妤痛得唇色尽失,珠泪涟涟间以袖掩面,身子颤若秋风落叶。

那含愁目色似无意掠过丹陛,尤其在萧长恂身上微滞,哀婉中竟藏着丝缕幽怨。

“成何体统!”萧长恂蹙眉冷斥。御前失仪已属大不敬。

闯祸宫女早已面无人色,伏地叩首不止:“奴婢失足……求陛下、娘娘开恩!”

内侍监高德胜急趋上前,立传太医入宫。

谢流光从容搁下酒盏,声若玉磬:“且扶陆庶人往偏殿更衣,着太医好生诊治。”语调和缓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仪。

宫人方欲搀扶,却见陆栀妤猛然挣脱,踉跄跪地悲泣:“臣女自知罪愆难赎,不敢求恕!可这羹汤为何独独泼向罪臣?莫非……莫非是嫌臣女碍眼,连年节宴饮都容不得苟活?”虽未明指,那含沙射影的哭诉却似无形利箭直指凤座。

满殿霎时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在帝后与罪妃间逡巡,暗涌着揣测与窥探。

萧长恂面沉似水。

他岂看不出这拙劣伎俩,然岁宴生变终归损及天家颜面。

锐目扫过战栗宫女,又掠过神色淡静的谢流光,最终定格在泪痕斑驳的陆栀妤身上,胸中陡生戾气。

“狂悖!”天子怒音若寒冰击玉,“宫闱重地,岂容尔信口雌黄!”

“陛下明鉴!”陆栀妤似孤注一掷,仰起泪脸凄声道,“自臣女禁足,宫中流言如蛆附骨,皆道臣女开罪贵人方遭此劫!今日‘意外’实令臣女胆裂魂飞,求陛下给条生路!”字字句句皆将“恃强凌弱”的罪名扣向中宫。

谢流光静观其状,心底冷笑。

那篾银丝炭果真暖出了蛇蝎心肠,竟妄想借此宴席反噬。

正当萧长恂欲厉声呵斥时,却觉手背一凉。

谢流光轻按龙袖,微摇螓首。随即起身步下玉阶,裙裾曳地无声。

她立于陆栀妤身前,垂眸审视这狼狈罪妃。那洞彻心肝的目光竟逼得啜泣声渐弱。

“陆庶人既言宫中流言,”清越声线荡彻殿宇,“且说说是何人所传?何时所闻?可有凭证?”

陆栀妤语塞:“是……宫人私语,偶然得闻……”

“偶然?”谢流光唇畔浮起淡嘲,“西苑禁地,守备森严,尔竟能‘偶然’听闻流言?莫非看守俱是形同虚设?还是你暗通消息?”

陆栀妤霎时面若金纸。

谢流光转向御座,朗声道:“陆氏获罪缘由,卷宗俱在。若本宫存心不容,何须待至今日宴众目睽睽行此拙计?徒惹笑耳。”转而对高德胜令道:“将这失职宫人带下细审,看是无心之失,还是受人指使构陷中宫!”

待宫婢被拖下,她方冷睨战栗的陆栀妤:“陆氏禁足期间非但不思悔改,反散布流言污蔑本宫,更借宴惊圣,其心当诛!西苑清修既难化顽石,便移居北苑静心园永世思过!”

北苑静心园乃毗邻冷宫之所,入此门者皆白骨方出。

陆栀妤颓然瘫倒,目色死寂。

萧长恂凝视谢流光步步为营的反击,看她轻描淡写化解困局,反将构陷者推入万劫不复,心下既叹其智谋,又生缕被算计的不豫——她分明早有防备。

“准。”帝王金口玉出二字。

丝竹再起时,满座朱紫窥向凤座的目光皆添三分敬畏。

谢流光执盏归座,玉指沁凉。她知晓,经此一事,萧长恂待她终究是欣赏与忌惮交织。

而这正是她要的。她要他明白,谢流光非是倚仗君恩的莬丝花,而是可与之对弈的劲敌。

夜色沉酣,宴散人归。

谢流光扶着微醺的天子返回乾清宫。

寝殿内烛影参差。萧长恂倚在龙榻忽问:“流光,今日种种,早在你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