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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长安狐事 > 第15章 玄墨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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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明家地窖冲出来时,沈砚怀里的血色绸缎还在发烫,像揣着团跳动的火焰。玄墨的绿眼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四爪蹬着他的衣襟,朝着染坊的方向拼命挣扎,尾尖的白毛扫过绸缎上的狐爪印,激起串细碎的红光,在贫民窟的巷弄里划出蜿蜒的轨迹。

“去染坊。” 沈砚翻身跃上赵猛备好的快马,绸缎被夜风掀起的边角扫过马鬃,惊得坐骑人立而起。他低头看见玄墨正用爪子撕扯缰绳,绳结处露出的麻线纤维里,卡着点暗红的粉末 —— 与窑厂石臼里的骨粉成分完全相同,只是更湿润些,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

城西染坊的大门虚掩着,门轴在风中发出 “吱呀” 的哀鸣,像有人在暗处磨牙。沈砚推门而入时,玄墨突然从他怀里窜出,直扑后院的染缸区,绿眼里的光映得满地狼藉愈发诡异:白日里被搜查的翻倒的染料桶,此刻竟自动归位,桶口渗出的靛蓝汁液在地上汇成小溪,朝着中央那口最大的染缸流淌。

“不对劲。” 沈砚拔出匕首,刃面映出自己紧绷的脸,左眉骨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红。他注意到染缸周围的青石板异常干净,连点灰尘都没有,只有圈淡淡的水痕,形状像只巨大的狐狸爪,边缘还凝着未干的水珠,沾在指尖竟带着体温,绝非普通井水的冰凉。

玄墨蹲在最大的染缸边缘,对着水面低吼,尾巴尖的白毛绷得笔直。沈砚凑近一看,缸里的水泛着诡异的暗红,表面漂浮着层油脂状的薄膜,用匕首挑起时,薄膜突然破裂,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与周显尸体上的气味如出一辙。更令人心惊的是,破裂的薄膜下,二十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水中沉浮,手拉手围成圈,朝着缸底沉去。

“是织工的魂魄。”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想起苏轻晚说的 “骨粉染的绸缎能存冤魂”。他将那匹血色绸缎铺在缸沿,缎面接触到水汽的瞬间,织纹里的狐爪印突然亮起,与水中人影的动作同步 —— 他们正在用手指着缸底,像是在示意什么。

匕首探入染缸的刹那,沈砚感到股巨大的吸力,仿佛有双无形的手要将他拖入水底。他猛地抽刀回撤,刃面带出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竟没有散开,反而聚成小小的血珠,顺着石板的缝隙往下渗,在地面画出弯弯曲曲的线,最终连成个完整的狐形,头部正对着百工司的方向。

“它在指路。” 沈砚用匕首撬开染缸底部的砖块,砖缝里渗出的暗红液体突然加速流动,在地上冲出条细沟。玄墨立刻跳进沟里,用爪子扒拉着泥土,露出块刻着狐纹的青铜盖板,板上的狐狸眼宝石已经黯淡,却在接触到玄墨爪尖的瞬间,射出两道绿光,将狐形轨迹照得通体透亮。

盖板下是条狭窄的暗道,仅容人匍匐通过。沈砚钻进去时,闻到股熟悉的迦南香,与祖父紫檀木盒里的气味相同,只是更浓郁些,混着点潮湿的霉味。墙壁上的砖刻着与水纹绫相同的织纹,每隔几步就有个小小的 “苏” 字,笔画里的颜料还未干透,用指甲刮下点,赫然是新鲜的骨粉混合狐尾草汁 —— 是周明的染法。

“周明来过这里。” 沈砚的指尖抚过砖缝里的丝线,银灰色的质地与血色绸缎的经线一致,显然是从周明那匹半成品上扯下来的。他突然想起少年最后扔来的染梭,“玄墨是最后的钥匙” 几个字在脑海里盘旋,再看前面玄墨摇着尾巴引路的背影,猫尾尖的白毛正在黑暗中闪烁,像串移动的钥匙齿。

暗道尽头的出口藏在尊废弃的狐仙石像底座里。推开石像时,沈砚发现底座内侧刻着行极小的字:“三月初三,血月当空,狐门自开”,笔迹是苏文渊的,旁边画着个九尾狐的简笔画,尾巴数量正好与玄墨显露的真身相同。石像的狐眼空洞处,塞着半块染梭,与他怀里的拼合后,“苏氏染坊” 四个字的笔画间,突然渗出暗红的液体。

“是染缸的水。” 沈砚将拼合的染梭凑近月光,液体顺着刻痕流动,在地面投射出段影像:苏文渊站在这尊石像前,将染梭塞进狐眼,玄墨的母亲玄珠蹲在旁边,用尾巴扫过石像底座,地面立刻裂开条暗道,通往百工司的方向,“这是连接染坊与百工司的密道。”

玄墨突然对着石像嚎叫,声音里带着急切。沈砚转头望去,发现石像背后的墙壁上,有人用胭脂红染料画了张简易地图,百工司禁院的位置被个红圈标注,旁边写着 “狐妖冢” 三个字,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写就,墨迹里混着点金粉,与王瑾腰带穗子上的相同 —— 是周显的笔迹。

“周显知道百工司底下有狐族坟墓。” 沈砚想起周明日记里的插画,戴银面具的人站在石臼旁,背景正是类似的狐形标记,“王瑾让他用织工骨粉染色,就是为了镇压狐族的怨气。” 他突然明白玄墨为何对百工司如此执着 —— 那里沉睡着它的同类。

染坊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沈砚爬上石像顶部眺望,看见百工司的方向也亮起火光,两团火焰在夜空中遥遥相对,形状竟与染缸里的狐形轨迹完全相同。玄墨对着火光的方向低吼,尾巴指向百工司禁院的位置,绿眼里的光突然变成血红色,与血色绸缎的色泽如出一辙。

“他们开始销毁证据了。” 沈砚握紧拼合的染梭,梭身传来微弱的震动,像是在呼应着什么。他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话:“百工司禁院的地砖下,藏着东宫最后的秘密”,当时只当是含糊其辞,此刻才明白那秘密就藏在狐妖冢里,与织工的冤魂、狐族的遗骨纠缠在一起。

返回暗道时,沈砚发现那些血珠画出的狐形轨迹正在消失,青石板上只留下淡淡的水痕,像从未出现过。玄墨用爪子按住其中道水痕,那里的石板突然松动,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个青铜铃铛,铃舌是用狐狸爪骨做的,摇动时发出的声音与玄墨的嚎叫频率相同。

“是召集狐族的铃铛。” 沈砚认出这是《狐族秘闻》里记载的 “唤妖铃”,祖父的书房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只是铃舌早已不知所踪。他将铃铛揣进怀里,突然想起周明说的 “三月初三用九尾狐血点染绸缎”,或许那时需要用这铃铛唤醒沉睡的狐族,才能让织工的冤魂显形。

爬出暗道回到染坊时,后院的染缸已经恢复平静,缸里的暗红液体变成了普通的靛蓝色,水面漂浮的人影也消失无踪,只留下层细密的泡沫,破裂时发出 “噼啪” 的轻响,像有人在低声诉说。沈砚将那匹血色绸缎收好,发现缎面的狐爪印比之前更深了,百工司的位置竟渗出细如发丝的金线,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是布防图的金线。” 沈砚突然明白,织工们的魂魄是在指引他找到真正的布防图 —— 不在东宫,也不在百工司的摆件里,而是藏在狐妖冢的某处,用特殊的染法与狐族遗骨融为一体,只有九尾狐的血能让它显形。

玄墨突然对着染坊的墙角低吼,那里的阴影里露出半截染坊伙计的衣服,袖口沾着与周明相同的靛蓝染料。沈砚走过去查看,发现是阿福的尸体,少年嘴角还残留着白沫,指甲缝里卡着点金粉,胸口插着枚百工司的腰牌,牌上的狐狸纹被血浸透,变得模糊不清。

“王瑾杀人灭口。” 沈砚的声音冷得像冰,将阿福的尸体小心地抬到柴房。玄墨用爪子扒开少年紧握的拳头,里面掉出半张染坊的收据,上面的日期是三月初三,金额五十两黄金,收款人处盖着东宫物资库的红印,与祖父那半张能拼成完整的一张。

“阿福知道的比我们想的多。” 沈砚将两张收据拼合,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 “百工司禁院第三块地砖”,字迹稚嫩得像孩童涂鸦,却与苏文渊医案夹层的处方笔迹隐隐相似 —— 是苏轻晚小时候的字迹,“是轻晚告诉阿福的。”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梆子敲了四下,四更天了。沈砚望着百工司方向的火光渐渐熄灭,知道王瑾已经清理完现场。他将染梭和铃铛收好,玄墨突然跳上他的肩头,用头蹭着他左眉骨的刀疤,那里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肤而出。

“我们该去百工司了。” 沈砚的声音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知道玄墨的示警绝非偶然,染缸渗出的狐形轨迹、暗道里的织工魂魄、阿福死前留下的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终点 —— 百工司禁院的狐妖冢。而三月初三越来越近,那场注定的决战,已经在暗夜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离开染坊时,沈砚最后看了眼那口最大的染缸,月光下的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他和玄墨的影子。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见倒影里的玄墨身后,九条毛茸茸的尾巴正在缓缓展开,在水面投下巨大的狐形阴影,与百工司方向的轮廓完美重合。

夜风掀起他的衣袍,血色绸缎的边角在风中猎猎作响,织纹里的皇城图在月光下流转,像幅活的地图。沈砚握紧了怀里的染梭和铃铛,感受着玄墨传来的体温,知道他们正在走向真相的核心,走向那些被染料浸透的秘密,走向二十个织工和无数狐族的冤魂等待昭雪的终点。

百工司的轮廓在夜色中越来越清晰,墙头上的黑影如同蛰伏的野兽。沈砚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玄墨绿眼里的光在黑暗中亮得像两盏灯,照亮着前方的路。他知道,这场由染缸开始的秘闻,终将在百工司的狐妖冢里,迎来最惊心动魄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