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带起的阴风卷着骨粉掠过沈砚的脖颈,像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抚摸。他握紧刚从王瑾手中夺来的半枚染梭,棱面的血珠还未干透,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与苏轻晚贴身藏着的那半块在掌心发烫,仿佛两块磁石在相互吸引。
“拿出来吧。” 沈砚的声音在石阶上回荡,与玄墨的低鸣形成奇异的共鸣。苏轻晚解开衣襟,露出系在贴身肚兜上的染梭,黄铜的质地被体温焐得温热,梭身 “苏氏染坊” 四个字的缺口处,还留着她幼时用朱砂填补的痕迹,此刻正与沈砚手中的染梭严丝合缝地对应。
当两块染梭在掌心相触的刹那,祭坛方向突然传来 “嗡” 的震颤,像是有巨大的钟磬被敲响。拼接处的铜屑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更深的刻痕 ——“承乾” 二字蜷缩在梭身内侧,笔画里嵌着的金粉在月光下流淌,与东宫太子的私印字体分毫不差。
“是太子的名字。” 苏轻晚的指尖抚过字迹边缘,那里的凹槽正好能容下三根手指,与父亲医案里画的 “染梭握法图” 完全吻合,“父亲说过,完整的染梭能开启苏氏染坊的密室,原来指的是这个。” 她突然想起染方手册里的插画:染梭插入石壁的孔洞,暗门开启时露出的狐族图腾,与此刻玄墨背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玄墨突然用尾尖蹭着染梭内侧的凹陷,带白毛的尾尖没入凹槽的瞬间,梭身突然弹出三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尖蘸着的暗红色液体滴在地上,竟腐蚀出细小的孔洞。沈砚认出这是苏文渊特制的 “化骨水”,祖父的书房里藏着相同配方,瓶身上画着小小的狐爪印,与玄墨的爪型完全相同。
“这是染梭的机关。” 沈砚将银针小心翼翼地收好,针尖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王瑾肯定不知道,否则早就用来销毁证据了。” 他突然注意到染梭拼接后的轮廓,竟与狐妖冢石棺上的狐形凹槽完全吻合,像是把钥匙,专门用来开启某个秘密。
石阶尽头的禁院还弥漫着焦糊味,赵猛正指挥捕快清理染缸碎片,其中块较大的陶片上,织工名字的刻痕里嵌着银灰色的丝线,与血色绸缎的经线缠绕在一起。沈砚捡起陶片,发现背面用朱砂画着染梭的图案,梭身的 “承乾” 二字被圈出,旁边写着 “三月初三,东宫见”,字迹是太子的,笔画里还沾着点狐尾草的碎屑。
“太子知道染梭的秘密。” 苏轻晚将染梭凑近陶片,梭身的金粉与朱砂产生反应,在地上投射出段影像:太子站在苏氏染坊的密室里,手里举着完整的染梭,对着二十个织工说着什么,苏文渊在一旁记录,玄珠蹲在脚边,尾巴尖的白毛扫过染梭的凹槽 —— 与玄墨此刻的动作分毫不差。
影像消散时,玄墨突然对着百工司的方向嚎叫,九条尾巴在身后展开,绿眼里的青光照亮了墙角的个暗格。沈砚撬开暗格,里面藏着个紫檀木盒,与祖父的那个形状相同,只是盒锁上的狐纹更复杂,钥匙孔的形状正好能容下那枚拼接的染梭。
“是东宫的木盒。” 沈砚将染梭插入锁孔,“咔哒” 一声轻响后,盒盖弹开,里面铺着层褪色的狐皮,放着卷水纹绫和半块玉佩,玉佩的缺口处与玄墨戴着的完全吻合。水纹绫展开的瞬间,缎面的布防图在月光下流动,狐爪印标记的位置突然亮起,正是东宫的密道入口。
水纹绫的夹层里藏着封信,是苏文渊写给太子的:“染梭已分两半,一藏家中,一交沈老将军,待织工冤案昭雪,再合璧启秘。” 落款日期是苏氏染坊大火的前一天,信纸边缘的狐爪抓痕与玄墨的爪型比对,连划痕的深浅都分毫不差 —— 是玄珠留下的印记。
“父亲早就做好了准备。” 苏轻晚的眼泪滴在信纸上,墨迹晕开的地方显露出更多字迹:“王瑾心怀不轨,李涵觊觎布防图,可借狐族之力除之。” 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只说出 “染梭合,冤魂散” 六个字,原来藏着这么深的托付。
玄墨突然叼起木盒里的半块玉佩,往沈砚怀里钻,猫爪的血珠滴在玉佩上,竟与玄墨戴着的那块产生共鸣,发出柔和的青光。两块玉佩拼合后,露出里面刻着的狐族符文,与染梭上的完全相同,组合在一起正是 “东宫狐卫” 的令牌图案 —— 玄墨的身份终于揭晓,是太子驯养的守护狐。
“难怪王瑾怕它。” 沈砚抚摸着玉佩上的符文,“玄墨不仅是狐族,还是东宫的侍卫,王瑾当年参与谋反,自然害怕被认出来。” 他突然想起王瑾在祭坛里的嘶吼:“你祖父欠我的”,或许祖父当年保管染梭,就是为了保护太子和织工,却被王瑾误会成背叛。
禁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大理寺卿带着人马来了,看到沈砚手中的染梭和水纹绫,老卿家的手抖得厉害:“总算找到了!二十年前,老臣亲眼看见苏文渊将染梭分成两半,说要藏起布防图的关键。” 他从怀里掏出份卷宗,上面记录着织工们的证词,每个名字旁都按着血指印,与染缸底的骨粉 dNA 完全吻合。
卷宗的最后夹着张染坊的平面图,密室的位置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 “染梭在此”,字迹是苏文渊的,笔画里的染料成分与水纹绫的完全相同。沈砚注意到平面图的角落画着个小小的狐形,尾巴尖指向密室的墙壁,与玄墨此刻盯着的方向完全一致。
“我们得去染坊的密室。” 沈砚将染梭和水纹绫小心地收好,玄墨突然跳进他怀里,用头蹭着染梭的凹槽,像是在催促。赵猛已经备好了马车,车帘的衬里用银灰色的丝线绣着狐爪印,与血色绸缎的织纹相同,是苏轻晚提前让人准备的,专门用来盛放这些关键证物。
马车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沈砚将染梭放在膝头,月光透过车窗照在梭身,“承乾” 二字的金粉在黑暗中流淌,与玄墨绿眼里的青光交织成奇异的图案。苏轻晚靠在他肩头,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染梭的凹槽,那里还残留着玄墨尾尖的温度,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城西染坊的废墟还在冒着青烟,密室的入口被烧得焦黑,却在染梭靠近的瞬间,石门上的狐纹突然亮起,自动向两侧打开。密室里的绸缎虽然被烟熏过,却完好无损,其中匹水纹绫上,狐爪印的瞳孔处绣着极小的 “沈” 字,针脚与祖父侍卫长的绣法完全相同 —— 是祖父留下的标记。
密室的墙壁上挂着幅染坊的旧画,画中周显站在染缸旁,手里举着半块染梭,苏文渊站在对面,手里拿着另一半,两人中间的桌上,放着完整的 “苏氏染坊” 招牌。沈砚将拼接的染梭放在画前的凹槽里,墙壁突然转动,露出个暗格,里面藏着周显的另本日记和个青铜铃铛。
日记里详细记录着王瑾的威胁:“若不交出水纹绫,便让织工的下场成为你的榜样。” 其中页画着染梭合璧的图案,旁边批注着 “承乾二字藏布防图中枢”,墨迹里混着的骨粉与染缸底的完全相同,显然是用织工的骨灰调的染料。
青铜铃铛的铃舌是用狐狸爪骨做的,摇动时发出的声音与玄墨的嚎叫频率相同,密室里的绸缎突然无风自动,在空气中组成完整的布防图,狐爪印标记的中枢位置,正是太子的书房 —— 与水纹绫上显示的完全吻合。
“是召集织工冤魂的铃铛。” 苏轻晚认出这是父亲医案里写的 “唤魂铃”,“三月初三那天,摇动它,再用染梭开启东宫密道,就能让织工们的冤魂指证李涵和王瑾的罪行。” 她突然想起狐妖冢石棺上的刻字:“铃响魂归,梭开道现”,原来早就预言了这一幕。
玄墨突然对着暗格的深处低吼,那里的阴影里露出个小小的木盒,打开时股浓烈的迦南香涌出来,里面放着三枚兵符,上面刻着 “东宫卫” 三个字,与祖父留下的那枚完全相同。兵符的背面刻着染梭的图案,梭身的 “承乾” 二字被金粉填满,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是调动东宫卫的兵符。” 沈砚将兵符小心翼翼地收好,“太子当年肯定预感到危险,才让苏文渊藏在这里。” 他突然注意到木盒的底部刻着行字:“染梭合,兵符出,三月初三,清君侧”,字迹是太子的,笔画里的金粉与染梭上的完全相同。
离开染坊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玄墨的九条尾巴渐渐隐去,变回黑猫的模样,只是爪尖还残留着淡淡的青光。沈砚握紧怀里的染梭和兵符,指尖传来绸缎的微凉和金属的厚重,像是握着二十个织工的冤屈和太子的嘱托。
马车朝着东宫的方向驶去,苏轻晚将染梭放在膝头,梭身的 “承乾” 二字在晨光中闪烁,与玄墨绿眼里的光交相辉映。她知道,染梭的合璧不仅揭开了布防图的秘密,更连接起过去与现在,连接起狐族的守护和织工的信念,而三月初三的黎明,终将在这些证物的光芒里,迎来最公正的审判。
沈砚低头看着怀里的玄墨,猫正用尾尖的白毛轻轻扫过染梭的凹槽,像是在确认什么。他突然明白,玄墨不仅是狐族的使者,更是染梭的钥匙,是这场跨越二十年的秘闻里,最关键的存在。而他和苏轻晚,不过是循着狐爪印的指引,将被染料掩盖的真相,一点点织回原本的模样。
东宫的轮廓在晨光中越来越清晰,沈砚握紧了染梭,知道真正的决战即将开始。染梭合璧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二十个织工的低语,看见苏文渊的微笑,感受到玄珠的守护 —— 所有的线索都汇聚于此,等待着三月初三那天,用真相的光芒,照亮皇城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