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十肆沉默地抽完了手上那根烟,直到烟蒂烧到指尖,才疲惫地站起身,拿起外套,回庄园。
回到那个熟悉又令人窒息的地方,厉十肆刚踏进客厅,那些等待已久的女人立刻像闻到花蜜的蝴蝶般兴奋地围了上来。
“厉先生来了!”
“厉先生!您终于来了!”
“厉先生,我们等您好久了!”
厉十肆没有理会她们,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在独自坐在沙发上那个身影上。
苏窈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冷酷无情地钉在他身上。
他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现在,他甚至不敢靠近她身边。
连接她的电话,和她说话,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惧怕。
“怎么了?”他低声问,声音干涩。
苏窈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恶意的笑,用下巴指了指周围那些女人:“选几个你喜欢的,拿出你的实力,让她们……快活。”
厉十肆看着她,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剜了一刀。
他痛苦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望进她冰冷的眼底:
“可以选你吗?”
苏窈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冷酷得像是在宣判死刑:“不可以!”
厉十肆眼中的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他低下头,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既然不能选她,那留在这里,面对这些莺莺燕燕,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加深彼此的折磨罢了。
他站起身,放弃了所有挣扎,随手搂住离自己最近的两个女人。
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麻木:“来吧,就你们两个。”
在苏窈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中,他搂着那两个受宠若惊的女人,走进了客房,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很快,房间里隐约传出了女人夸张的、娇媚的声。
以及床架不堪重负般发出的、有节奏的“咿咿呀呀”的摇晃声。
这些声音像魔音灌耳,疯狂地刺激着苏窈的神经。
她死死地瞪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刚刚愈合不久的掌心伤口。
细微的刺痛传来,新的血丝缓缓渗出,她却感觉不到疼。
房间里,厉十肆衣衫整齐地坐在远离大床的单人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抽着烟,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
而那两个女人,则在他的示意和巨额转账的承诺下,卖力地摇晃着床架,发出各种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停歇。厉十肆掐灭烟头,沉默地给她们转了账。
两个女人迅速将自己的衣服拉扯得凌乱不堪,头发也弄得散乱,脸上做出极度满足后虚脱又享受的表情,相互搀扶着,脚步虚浮地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苏窈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她们。
看着她们满面潮红、精疲力尽、却带着回味无穷的表情离去,她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这时,客房的门再次打开。
厉十肆没有穿上衣,裤子松垮地穿着,手臂上搭着衬衫,走了出来。
他看到脸色煞白的苏窈,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极其平淡地说了一声:
“我去洗澡。”
然后,他便径直走进了主卧的浴室。
苏窈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厉十肆的身影消失,她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踉跄着跌坐回沙发里。
没意思了。
真的没意思了。
她忽然发现,这场她自以为是的报复和折磨,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了味。
厉十肆似乎已经将这一切当成了一种……例行公事,甚至是一种麻木的享受,而不再是惩罚。
她的报复,失去了力度。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
厉十肆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
他想去看看她,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当他走到客厅,发现她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神情呆滞。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痛。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慢地走下去,在她侧面的沙发上坐下,尽量不打扰到她。
“怎么还不睡?”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小心翼翼。
苏窈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厉十肆心头一震,她眼里曾经那些激烈的恨意、冰冷的嘲讽、燃烧的怒火,此刻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万念俱灰的麻木。
她看着他,轻轻地,几乎是用气音说道:
“厉十肆,让我走吧。”
这个游戏,她玩累了,也玩够了。
她不想再继续了。
她只想远离他,远离这一切。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一个人,安静地、了无生趣地,度过余生。
一瞬间,厉十肆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几乎要蜷缩起来。
但他脸上却条件反射般地,扯出了一个僵硬而难看的笑容,语速有些快地解释道:
“抱歉窈窈,这几天公司真的太忙了,很多事情都堆在一起。不过我已经处理完了,都处理完了!”
他像是在向她保证,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明天,或者现在,你想怎么玩?我陪你,我完全配合,再也不找借口了,好不好?”
他试图用这种卑微的、妥协的方式,挽回这即将彻底崩断的弦。
苏窈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轻飘飘的,
“我不想玩了。”
轻飘飘的五个字,像是一道最终的判决,将厉十肆所有精心整理好的、试图维持的表象,彻底击碎。
他所有强装的笑容,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阵无声的窒息。
他无力地跌坐回沙发,头重重地靠在沙发靠背上,仰望着装饰华丽却冰冷的天花板。
昏暗的灯光笼罩下来,将两个同样痛苦、同样绝望的身影切割在明暗交界处,如同两座孤岛。
许久,许久。
厉十肆才发出一声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充满了无尽疲倦的声音:
“窈窈,我们就这样……一直互相折磨下去吧。”
即使痛苦,即使悲伤得肝肠寸断,他也舍不得放她走。
他不想再回到那种没有她、只能靠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和漫无目的寻找的日子。
那种日子,空虚,孤寂,漫无目的,比凌迟更让人绝望。
现在虽然痛苦,但他至少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在身边,哪怕是恨他,折磨他,他也愿意忍受。
甚至……卑微地配合她玩这场毁灭彼此的游戏。
苏窈转过头,看向他黑暗中模糊的轮廓,轻声问:“何必呢?”
厉十肆没有回答。
他逃避了这个问题,只是站起来,声音低沉地说:“很晚了,回房休息吧。”
他走过来,想像以前一样抱她回房。
苏窈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猛地瑟缩了一下,嫌恶地避开他的触碰,“我自己会回去。”
厉十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缓缓落下。
被她毫不掩饰的厌恶刺痛,他只能在黑暗中,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无人看见的淡淡笑容。
苏窈不再看他,独自上了楼。
厉十肆没有离开,他重新坐回那片黑暗里,摸索着,又点燃了一根烟。
猩红的火点在寂静中明明灭灭,如同他心中那盏即将油尽灯枯的希望之火。
就这样互相折磨下去吧,即便痛苦、悲伤、疲倦,他也不会让她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