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来总能比村里其他人更早察觉季节的变化。这是爷爷教他的本事。
“看蚂蚁，听蛙声，摸树皮，嗅泥土。”爷爷说，“大自然会告诉你一切。”
星期三早上，林福来摘下贴在窗户上的树叶标本。他从冬至开始收集，每隔三天一片，整整一窗户的绿色记录。
他叠好笔记本，塞进布袋。今天是交春季观察作业的日子。
黄明远老师说过，最好的观察记录会贴在大队部的宣传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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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福来穿过麦香田。麦子已经没过他的腰，风吹过，掀起金色的波浪。他伸手摸了摸麦穗，已经结实了，不再是春天那种柔软的青色。
到学校时，周桂花已经坐在教室里了。她的春季作业是一本贴满野花的册子，每朵花都压得平平整整，旁边写着名字和发现日期。
“你的叶子呢？”周桂花问。
林福来掏出他的笔记本。“都在这里。”
笔记本上记着每片叶子的变化。起初是嫩绿色的小芽，后来叶片变大，颜色变深，纹路清晰。
黄明远老师拿起林福来的笔记本，翻看着。“非常细致。特别是你关于最后一片叶子的记录。”
“最后一片？”林福来疑惑地问。
“是啊，你写的，‘这片叶子的边缘已经泛黄，春天要结束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福来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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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吴老虎拽着林福来去河边。“走，去捉蝌蚪。”
林福来摇摇头。“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
“蝌蚪都长腿了。”
他们还是去了河边。果然，水里的蝌蚪大多已经长出后腿，有些甚至开始长前腿。吴老虎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林福来看着河水。“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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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他们经过刘三奶的院子。老太太正在收晒好的苋菜（注：一种草药，可用于夏季清热利湿）。
“小福来，”刘三奶叫住他，“来帮我摘石榴花。”
林福来走进院子。石榴树上开满了红色的花。
“摘完了花，就该结果了，是不是？”林福来问。
刘三奶眼睛眯成一条缝。“是啊，春天的活计就算完成了。”
林福来摘下一朵花，闻了闻。“三奶，人怎么知道春天结束了？”
刘三奶把草药装进布袋。“有人看日历，有人等立夏，还有人等蚕豆成熟。”她停顿了一下，“但真正知道的人，是能感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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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林福来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声音。蛙叫变了调子，不再是清脆的“呱呱”，而是低沉的“咕咕”。
第二天早上，林福来才注意到，早晨的风已经不再清凉，而是带着温热。
大队部的广播响了。“今天最高气温三十三度，请各生产队注意防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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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福来走向学校，看见张德旺老人在修理他的木工台。
“德旺爷爷，春天什么时候结束？”林福来停下脚步问。
张德旺抬起头，他的眉毛像两把小刷子。“你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
张德旺放下工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给你。”
林福来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木蜻蜓。
“蜻蜓出现，春天就真的过去了。”张德旺说，“这是我昨天做的，因为我在门前看见第一只蜻蜓了。”
林福来小心地把木蜻蜓放进口袋。“谢谢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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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学校，黄明远老师宣布：“今天我们要选出最好的春季观察记录，贴在大队部的宣传栏里。”
林福来的笔记本和周桂花的野花册子都被选中了。
放学后，他们一起去大队部。林福来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个木蜻蜓。
“桂花，”他说，“你见过蜻蜓吗？今年的。”
周桂花摇摇头。“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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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作业交到大队部，然后往回走。路过麦香田时，林福来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只蓝色的蜻蜓落在麦穗上，翅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看！”林福来指给周桂花看。
周桂花惊讶地张大嘴巴。“真的有蜻蜓了！”
就在这一刻，林福来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悲伤，也不是喜悦，而是觉得春天确实结束了。
他掏出张德旺给他的木蜻蜓，轻轻放在周桂花手心里。“给你。”
周桂花小心地接过木蜻蜓。“真漂亮。”
“张爷爷说，蜻蜓出现，春天就真的过去了。”
他们继续往家走。林福来忽然觉得，好像自己也跟着长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