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刮过,庄稼都成了枯黄色。
周桂花放学路上不小心碰掉了杨小丫的课本,一页压干的紫色野花滑了出来。
“这是什么?”桂花拾起那片花。
“上次三奶给的,说是远芬草。”小丫收好花,把课本夹在胳肢窝下。
桂花皱眉:“三奶那屋里啥都是黄的,哪来的紫花?”
“今儿黄明远老师说要做秋收展览,我想找点颜色。”小丫嘟着嘴,“可找了整个村子都没有。”
两个女孩沿着田埂走,秋收后的田地空荡荡的。桂花拍了拍大腿:“我知道哪儿还有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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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着小丫拐进村东的小路,在刘三奶家院墙外停下。“三奶把石榴树剪了吗。”小丫踮起脚尖往里瞧。
桂花抓了抓辫子:“没剪,树还在,可她把石榴都摘了。”
“看啥呢?”身后的问话吓得两个女孩一激灵,吴老虎挠着脑袋,身旁跟着林福来。
“找颜色呢。”桂花搓着手小声地。
老虎叉腰:“咱家门前不是一大堆玉米须吗,红彤彤的。”
“拿玉米须做秋收展览?”桂花噘嘴儿,“谁家没有啊。”
正说话,院内传来敲击声,四个孩子面面相觑,蹑手蹑脚地挪到院墙的一个豁口前。
屋前空地上,刘三奶盘腿坐在矮凳上,手里捧着个大碗,一手握着小木槌,一下一下地捣着碗里红色的东西。
“她在打啥?”老虎挤眉弄眼。
“像是石榴籽。”福来轻声回答。
院墙边的晾衣绳上,挂着几块白布,有的染成了淡黄,有的是浅绿,还有一块被染成了土红色。
“她在做啥?”小丫睁大眼睛。
“染布呢。”桂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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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奶望向墙缝:“既然来了,就进来搭把手吧。”
四个孩子僵在原地,谁也不敢动。
“别杵着了,进来。”刘三奶放下木槌,“腿都蹲麻了吧?”
老虎第一个从豁口钻了进去,拍打着裤子上的灰,其他人跟着爬了进来。
“你们找我有事?”刘三奶没抬头,继续捣着石榴籽。
桂花抠着指甲,用脚尖点着地:“我们...想做秋收展览,老师说要漂亮点的。”
“这村子里到处都是颜色,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刘三奶站起身。
她指着碗里的石榴汁:“这是红色。”又指向墙角一堆黄褐色的植物:“那是黄芩,能染出黄色。”
接着取出一个大罐子,里面盛着绿色的东西:“榆钱,春天时掐的,晒干了能用好久。”
“这是要做啥呢。”福来揉着后颈。
“做戏服。”三奶眼角舒展开,“我年轻时在戏班是绣娘,这些都是我们自己配的颜色。”
“那些布能做啥?”老虎指着晾衣绳上的布块。
刘三奶没回答,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她捧出一件红黄相间的小衣裳。
“这是……”桂花轻轻摸了摸。
“戏服,给你们学校做的。”刘三奶把衣裳递给桂花,“黄老师要办戏曲展览。”
“不是秋收展览吗?”小丫疑惑地。
“都一样,”三奶抿嘴,“这不也是秋天的收获?”
桂花突然想起什么:“三奶,你能教我们染颜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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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刘三奶的院子里多了四个小帮手。他们跟着老人上山掐花子,到田边找植物的根茎,学着怎么碾磨,怎么煮,怎么把汁液均匀地涂在布上。
黄明远老师看到孩子们捧来颜色各异的布匹和衣裳时,惊讶地合不拢嘴:“这是哪儿来的?”
“刘三奶教我们的。”桂花看向三奶的院子,“她以前是戏班子的绣娘。”
“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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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展览那天,大队部前的晒谷场上挤满了人。一排排晒着的粮食旁,搭起了简易的戏台,台上挂着孩子们染的彩布,台下放着刘三奶做的几套小戏服。
刘三奶被请到台前,向村民们介绍怎样用田野里的庄稼和野花野草染出各种颜色。
“以前没钱买颜料,就用这些。”老人指着台上的彩布,“从春天的嫩草到冬天的枯枝,每个季节都有它的颜色。”
吴老虎的奶奶举起拐杖:“老姐姐,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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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大家端着碗筷出来,边吃边赞叹着刘三奶的手艺。
“三奶,”桂花端着面条坐在老人身边,“你会的东西这么多,为啥一直不给大家看?”
刘三奶看着远处的人群:“要是心里没点颜色,眼前就都是灰的。”
老人拍拍桂花的手:“丫头,不管以后日子多难,都别让心里的颜色褪了。”
桂花望着满天的晚霞,觉得连天空都染上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