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小卖部扳手腕“赢”走两瓶汽水后,周桂花就变得比以前更大胆了。她不再只是远远地看着吴老虎,而是开始主动寻找和他说话的机会。
比如,在吴老虎骑着摩托车从她家地头经过时,她会故意大声地喊:“虎哥,去镇上啊?再给俺捎盒雪花膏呗!”
吴老虎通常会减慢车速,回头对她大声地喊回去:“行啊!晚上老地方拿!”
他口中的“老地方”,就是村东头那片已经收割完的大豆地。那里地势高,又僻静,是村里年轻人晚上约会的圣地。
这天傍晚,吴老虎从镇上回来,摩托车的后座上果然多了一个小纸包。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停在村口,自己叼着根烟,溜达到了高粱地。
天色将晚,火红的晚霞烧了半边天。周桂花早就在那里等着了,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碎花衬衫,头发也重新梳过,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虎哥,你可算来了。”看见吴老虎,她又喜又怨地迎上来。
“急啥,”吴老虎把手里的纸包扔给她,“还能跑了你的不成?”
周桂花打开纸包,里面是一盒崭新的雪花膏,铁盒子上印着仕女图,散发着好闻的香气。
“谢谢虎哥。”她喜滋滋地说。
“光说谢谢就完了?”吴老虎斜靠在一个高大的草垛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上下打量着她。
周桂花的脸红了,她知道吴老虎想听什么。在瓦盆村,吴老虎帮谁的忙,都不是白帮的。
“那……那我请你看电影?”她小声说。
“电影有啥好看的,翻来覆去就那几部。”吴老虎从嘴里吐出个烟圈,“不如……你给哥唱个小曲儿听听?”
“我哪会唱曲儿啊。”周桂花又羞又急。
“那就陪哥说说话。”吴老虎拍了拍身边的草垛。
周桂花犹豫了一下,还是红着脸,在他身边坐下了。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吴老虎不说话,只是抽烟。周桂花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没话找话。
“虎哥,你这趟去镇上,生意还顺利吧?”
“还行。”
“听说你跟赵铁蛋哥……还在闹别扭?”
提到赵铁蛋,吴老虎的眼神沉了一下。
“男人的事,小丫头片子别管。”他弹了弹烟灰,语气有些不耐烦。
周桂花被他噎了一下,不敢再说话了。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只有晚风吹过高粱秆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吴老虎把烟抽完了,他把烟头在鞋底上摁灭,突然转过头,凑近周桂花。
“桂花。”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嗯?”周桂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吴老虎伸出手,却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去搂她或者抱她,而是轻轻地,从她的头发上,捻下了一根粘在上面的草屑。
“头发上有东西。”他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然后,他站起身。
“行了,天不早了,我回了。”
周桂花愣在原地,看着吴老虎说走就走,心里又失落又困惑,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猫逗弄的老鼠,刚被撩拨得心慌意乱,对方却又突然失去了兴趣。
“虎哥!”她不甘心地喊了一声。
吴老虎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
他吹了一声响亮且带着拐弯的口哨。
那口哨声在寂静的田野里传出很远,充满了年轻男性的得意和张扬。
周桂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气得跺了跺脚,但脸上却忍不住泛起红晕。
她知道,吴老虎总是这样,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从不真正许诺什么。
他就像一阵风,你抓不住他,只能感受他。
而就在不远处,另一片地的阴影里,赵铁蛋正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他听到了那声熟悉的口哨声,也看到了周桂花那副又羞又恼的女儿情态。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握着锄头柄的手,又紧了紧,然后加快了回家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