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早早就围过来了。
“老师，真能看见星星吗？”陈小麦走过来，眼镜片在月光下闪着光。
“能看见。”黄明远调试着望远镜，手指在镜筒上轻敲，“今晚月亮小，正适合观星。”
黄明远搬着那架旧望远镜走向大队部前的空地，是县中学淘汰下来的，镜片有些糊，勉强能用。
林福来蹲在地上摆弄手电筒，吴老虎抱着胳膊跺脚取暖，周桂花和杨小丫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十月的夜空清澈如洗，繁星点点，黄明远先让孩子们用眼睛观察，然后逐个通过望远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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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小丫第一个看，眼睛贴在目镜上，兴奋得直蹦跶，“星星好亮，还一闪一闪的。”
“那是恒星。”黄明远揉了揉冻红的鼻子，“距离我们很远很远，有的星星发出的光，要跑好几年才能到达地球。”
“几年？”吴老虎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光不是很快吗。”
“光确实很快，但宇宙太大了。”黄明远仰头指着夜空，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距离，“你们看见的那些星光，可能是几年前甚至几百年前发出的。”
孩子们听得云里雾里。福来皱起眉头，咬了咬下唇：“老师，那我们看见的星星，现在还在吗？”
“有些在，有些可能已经熄灭了。”黄明远双手插在口袋里。
“那我们看见的是假的吗，”小麦摘下眼镜。
黄明远笑着摇摇头。“不是假的，只是...时间不同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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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富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边解红领巾一边问：“老师，我来晚了吗。”
“刚开始。”黄明远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也看看望远镜。
富贵趴在望远镜前看了半天，直起身挠挠后脑勺：“怎么都差不多啊。”
“星星当然差不多。”老虎说，“你以为是看电影啊。”
一阵笑声后，大家又安静下来仰望星空。黄明远也抬起头，望着那些熟悉的星座，他能叫出它们的名字，知道它们的距离。
可是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真的了解自己吗？
“老师，您在想什么？”桂花注意到老师。
“我在想...”黄明远顿了顿，深吸一口凉气，“我们能看见那么远的星星，能知道它们的很多秘密，但有时候却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孩子们面面相觑，这话对他们来说太深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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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您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吗？”小丫歪着脑袋。
黄明远蹲下身，“小丫，你知道自己长大想做什么吗？”
“我想...想当老师，像你一样。”
“为什么？”
小丫托着下巴想了想：“因为老师会很多东西。”
“可是我也有很多不知道的。”黄明远站起身，望着远山的轮廓。
福来踮起脚尖，仰头看着老师：“老师，那你后悔来我们村吗？”
“不后悔，但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选择不同的路，现在会怎样。”
“那你还想去别的地方吗？”小麦把眼镜重新戴好，认真地看着他。
黄明远沉默了，他弯下腰，捡起几块小石子在手里转着，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无数次，但从没有确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他把石子扔向远处，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就像我们能知道星星的距离，但不知道为什么要看星星一样。”
老虎抓了抓头发，做了个鬼脸：“老师，你说话怎么这么绕啊？”
大家都笑了，黄明远也笑了，但他的手还是紧紧握着小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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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懂你的意思。”桂花忽然说，她的手轻抚过脸颊，“就像我知道自己脸上有胎记，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在意了。”
小丫也点头：“就像我剪了头发，不知道为什么不后悔。”
“就像我知道自己家不富裕，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挺快乐。”福来抬手指向星空，又放下来。
黄明远看着这些孩子，也许这就是答案，或者说，不需要答案。
“老师，”小麦双手抱胸，“我觉得不了解自己也没关系。反正明天都会来。”
“小麦说得对。”黄明远伸手揉了揉头，“有些问题不一定要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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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孩子们回家了。黄明远收起望远镜，最后看了一眼星空，他双手插兜，仰面望天。
星星依然在。
距离遥远，光芒古老。
它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光，但依然照亮夜空。
也许人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