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下过一场雷阵雨。蝉鸣声就从村里的树上传来,一声声,很是嘹亮。
赵铁蛋路过苏文清家门口,看见他正蹲在院子里摆弄什么。
“文清,干啥呢?”
“在看这个。”他指着脚边一个小土坑,“知了猴钻出来的洞,挺有意思的。”
赵铁蛋走近看了看。雨后的泥土松软,确实能看到几个小洞,周围还有新鲜的土屑。
“小时候咱们不是捉过吗?”赵铁蛋蹲下来,“记得不?那年夏天,你非要数萤火虫,结果摔进了河里。”
苏文清笑了:“记得。你还说萤火虫数不清,因为它们会飞。”
“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有意思。”赵铁蛋看着那些小洞,“要不,今晚咱去捉知了猴?”
“捉知了猴?”苏文清有些意外,“我都多少年没捉过了。”
“正好,今晚肯定能捉不少。刚下过雨,它们都爬出来了。”
苏文清想了想:“好啊。不过我得先回家吃饭,跟爸爸妈妈说一声。”
“行,吃完饭在老槐树下汇合。我带手电筒。”
晚饭后,天刚擦黑,两人就在村头的老槐树下碰了面。赵铁蛋拿着一个铁皮手电筒,苏文清手里提着个玻璃罐头瓶。
“走吧,到河边的杨树林去。”赵铁蛋打开手电筒,昏黄的光束照亮了前面的小路。
夏夜的瓦盆村很安静,偶尔有几声狗叫传来。两人沿着田埂小路往河边走去。
“铁蛋,你说这知了猴在地下待了多少年?”苏文清跟在后面。
“听我奶奶说,得七八年呢。”赵铁蛋回头看了看他,“在地下黑咕隆咚的待那么久,就为了出来当几天蝉,挺可怜的。”
“也不可怜,起码它们见到了阳光。”苏文清说。
到了河边的杨树林,赵铁蛋把手电筒光打在树干上,果然,好几只知了猴正往上爬。它们刚从土里钻出来,浑身湿漉漉的,还粘着泥土,动作缓慢。
“你看,这就有一只。”赵铁蛋小心地伸手捏住一只,放进苏文清的瓶子里。
“真的捉到了!”苏文清很兴奋,透过玻璃瓶看着那只知了猴在里面爬来爬去。
两人开始在树林里搜寻。赵铁蛋拿着手电筒照明,苏文清负责捉。他们配合得很默契,就像小时候捉萤火虫时一样。
“文清,小心点,别让它咬着。”
“知了猴会咬人吗?”
“不会咬,但爪子会抓。”
半个小时后,瓶子里已经装了十几只知了猴。苏文清蹲在树根旁边,看着这些小生灵:“铁蛋,它们明天就要蜕壳变成蝉了。”
“是啊。”赵铁蛋关了手电筒,在他身边坐下,“不过咱得阻止它们。”
回到赵家,铁蛋娘看见儿子和苏文清回来,手里还拿着瓶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捉了不少啊。”她放下针线,“铁蛋,去端盆水来,得先养着。”
赵铁蛋端来一盆清水,把知了猴全部倒了进去。它们在水里无力地划动着,发出轻微的响声。
“娘,明天给我们炸着吃吧。”赵铁蛋说。
“行,明天中午就炸。”铁蛋娘看了看苏文清,“文清也一起吃啊。”
苏文清有些不好意思,“那我明天中午过来。”
第二天中午,苏文清如约而至。铁蛋娘已经把知了猴处理好了,正准备下锅。
“文清来了,快坐。”她招呼着,“铁蛋,你去添柴火。”
大铁锅里倒了小半锅豆油,灶膛里的柴火烧得很旺。铁蛋娘把盐水里的知了猴捞出来,仔细控干水分。
“这个步骤很重要,”她对苏文清说,“水没控干净,下锅就溅油。”
油热了,铁蛋娘把知了猴“哗啦”一下倒进锅里。瞬间,油锅剧烈沸腾起来,发出“刺啦——”的爆响。一股浓香立刻蹿了出来,整个院子都能闻到。
“香不香?”赵铁蛋问苏文清。
苏文清使劲嗅了嗅:“确实很香。”
铁蛋娘用漏勺在锅里搅动着,防止粘锅。知了猴在油里翻滚,颜色从土黄慢慢变成金黄,再变成诱人的金红色。
“好了。”三五分钟后,她把知了猴捞出来,控干油,撒上细盐。
“趁热吃。”铁蛋娘盛了一盘,“文清,你尝尝。”
苏文清小心地拿起一只,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嘎嘣”一声,外壳酥脆,里面的肉很嫩,有点像虾肉的味道,满口都是鲜香。
“怎么样?”赵铁蛋问。
“好吃!”
“我就说吧。”赵铁蛋也拿了一个,三两下就吃完了。
铁蛋娘看着两个年轻人吃得香,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文清要是喜欢,以后常来。铁蛋一个人在家,也需要个伴。”
吃完知了猴,两人坐在院子里聊天,蝉鸣声此起彼伏。
“知道。”赵铁蛋点点头,“他们天天去。”
那天下午,苏文清在赵家待到很晚才回去。临走时,铁蛋娘还给他装了些炸知了猴带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苏文清想起刚才的话。老虎他们在河边洗澡,每天都去,时间应该是晚饭后。
他忽然有些好奇,想知道他们在河边都做什么,都说什么话。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慢慢生根,像那些刚从土里钻出来的知了猴一样,悄无声息,但充满了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