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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瓦盆村 > 第64章 发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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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云的理发店,是瓦盆村里一个很扎眼的存在。

白素云的理发店能在瓦盆村存活下来,不只是因为她会烫发。村里的男人大多还是等着流动师傅来,但白素云这里不一样,她有一手好技术,会烫最新式的卷发,会染那种城里才有的栗子色。村里的媳妇们偷偷攒钱,就为了来她这里”收拾收拾”。

但光靠这些女客户,也养不活一家店。

倒不是说店有多气派,就一间十来平米的小破屋,墙上贴着几张已经卷了边的港星海报。扎眼的是白素云这个人。二十八九的年纪,老公死了,留下她和一个八岁的儿子。她不像村里别的寡妇那样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反而收拾得干干净净,身上总有股城里洗发水的香味。那身段,隔着层薄薄的衬衫都能看出起伏,走起路来腰一扭一扭的,村里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多咽几口唾沫。

村里的女人嘴上不说,心里都防着她,但又离不开她。谁家媳妇要相亲、要回娘家,都得来她这烫个头,显得洋气。

郑小军第一次摸进这家店的门道,是在一个输光了钱的下午。

他在马瘸子的赌场里把这个月跑黑车挣的钱输了个精光,心里憋着一团火,没地方撒。晃荡到理发店门口,看见白素云正在给一个老娘们卷头发,那双白嫩的手在黑发里穿梭,看得他心里直痒痒。

他没进去,就在门口蹲着,抽烟。一直等到天黑,店里最后一个客人都走了,他才晃晃悠悠地推门进去。

店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白素云正在扫地上的碎头发。

“小军?天都黑了,剪头啊?”她抬起头,额前几缕汗湿的头发粘在脸上。

“不剪。”郑小军往唯一那张理发椅上一坐,二郎腿翘得老高,“姐,生意咋样?”

“就那样呗,混口饭吃。”白素云没停下手里的活。

“光靠给这些老娘们剪头发,能混啥饭吃?”郑小军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姐,我可听说,你这不光剪头发。”

白素云扫地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抬眼看了看郑小军,没说话,还有点疲惫。

“村里人都说,姐你这儿晚上热闹。”郑小军把话挑得更明了,“说你这店门,是给有钱人开的。”

白素云把扫帚靠在墙角,走到郑小军面前。她没生气:“那你算有钱人吗?”

“我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郑小军被她看得有点心虚,但还是硬撑着,“姐,你看我今天输了钱,心里不得劲,来你这坐坐,行不?”

白素云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秒钟。郑小军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再说几句场面话,却看见白素云转身走到门口,“咔哒”一声,把店门从里面给锁上了。

郑小军的心“咚”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水开了,给你倒杯茶。”她提起角落里那个生了锈的热水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郑小军面前的小桌上。

郑小军没喝茶,他闻到了空气中洗发水香味。他看着白素云弯腰放茶杯时,从领口里露出的那一小片雪白的皮肤,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白素云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着店里的东西,把剪刀一把把擦干净放进盒子里,把毛巾叠得整整齐齐。

郑小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从后面一把抱住了白素云。

女人的身体很软,带着温热。她只是浑身僵了一下,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

“姐……”郑小军的嘴凑到她耳边,声音都哑了。

“去后面吧。”白素云轻轻说了一句,“里屋有张床。”

……

半个小时后,郑小军重新坐回到理发椅上,点了一根烟。白素云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给他打热水洗脸。

热毛巾敷在脸上的时候,郑小军感觉自己输掉的那些钱,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姐,我……”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啥。

白素云没让他说下去。“行了,洗完脸就回去吧,别让你爹妈担心。”

郑小军擦干脸,从兜里掏出的二十块钱,这是他藏在鞋底的最后一点钱。他把钱放在小桌上。

“姐,这个你拿着。”

白素云看了一眼那钱,没去拿。“我这不干那个。”

“我知道。”郑小军赶紧说,“这不是那个钱。这是……这是给你和孩子的。就当……就当我孝敬你的。”

“孝敬”这个词,让他俩都找到了一个台阶下。

白素云这才把钱收了起来,揣进了兜里。“以后手头紧,就别来了。”

“我懂。”郑小军咧嘴一笑,“等我手头宽裕了,我天天来‘孝敬’你。”

从那以后,郑小军成了理发店的半个“自己人”。

他不再是付钱的客人,而是成了一个帮忙的角色。有时候店里忙,他会帮着扫扫地、倒倒水。有时候村里有混混来找麻烦,他会站出来挡在前面。作为回报,白素云会留他吃饭,会给他洗衣服,当然,也会在夜深人静,拉下卷帘门之后,给他最想要的慰藉。

这个秘密,很快就不再是秘密。

邓麻利跑长途回来,车都不先开回家,准先拐到理发店。他不会像郑小军那样过夜,但总会带点城里的稀罕玩意儿:一瓶雪花膏,二斤水果糖。进去半个钟头,出来的时候,人就变得神清气爽。

钱麻子放贷收了钱,也会提着二斤猪头肉,来找白素云“聊聊家常”。他头发没几根,但洗头洗得比谁都勤。

马瘸子在赌场里赢了钱,更是直接。他会把一沓毛票拍在桌上,说:“素云,给我和你儿子扯几尺新布,做身衣裳。”然后,他就会在里屋的床上,躺一下午。

白素云的理发店,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几个“能人”的俱乐部。他们在这里,用一点小恩小惠,换取片刻的温存和放松。而白素云,则用自己的身体和时间,为自己和儿子换来了一份相对安稳的生活,还有一张无人敢轻易招惹的保护网。

村里的女人们在背后嚼舌根,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那就是个烂货,公共汽车。”

“谁知道她儿子是不是她前夫的种。”

但她们也只敢在背后说。因为她们知道,现在去招惹白素云,就等于同时招惹了郑小军、钱麻子、邓麻利还有马瘸子。

白素云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但她不在乎。

她依然每天把店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依然会笑着给那些背后骂她的女人们烫最时髦的发型。

只是在夜深人静,送走最后一个男人之后,她会一个人坐在理发椅上,点一根烟,看着镜子里那个自己都快不认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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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关于白素云的称谓:

白素云在瓦盆村的称谓,呈现出一种公开与私下的巨大分裂,这本身就是她独特生存状态的写照。

在公开场合,人们或因畏惧其背后的男性势力,或因有求于其理发手艺,多以其名 “白素-云” 或其职业身份 “理发店的” 相称,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然而在私下,尤其是在以孟桂香为首的妇女圈子的窃窃私语中,她最主要的标签,却是 “那个烂货”。这一方面源于她的生存方式(与多名男性保持暧昧关系)对乡村传统贞操观念的剧烈冲击;另一方面,也混杂着其他女性对她能轻易获取男性资源的复杂嫉妒。

因此,“白素云”是她行走于村庄的社会符号,而“烂货”,才是村民们在背后,为她贴上的、最真实也最残酷的道德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