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霉这一天,给了吴老虎一个意外的收获。
商机。
从苏家出来后,他没有直接回厂,而是在村里慢悠悠地转悠。平时大家都把家当锁在屋里,今天全晒出来了,让他看到了很多平时注意不到的东西。
走过孟桂香家,他看见院子里放着两个水缸。一个大一个小,大的有裂纹,小的底部已经渗水,下面垫了块破布。
“桂香嫂,你这缸不行了啊。”他指着那个渗水的小缸。
“可不是嘛,”孟桂香正在拍打被子,“用了十几年了,早该换了。可这东西贵,一直凑合着。”
“多少钱啊?”
“县城里一个大缸要三十多块,小的也得二十。”孟桂香摇摇头,“够买多少粮食了。”
吴老虎心里一动,继续往前走。
经过牛翠花家,他又看见了同样的情况。院子里摆着三个缸,一个洗衣服用的大盆,一个腌咸菜的坛子。几乎每样都有问题:水缸有豁口,洗衣盆底部的搪瓷脱落得厉害,腌菜坛子的盖子都碎了。
“翠花嫂子,你这些家什都该换换了。”
牛翠花正在晒猪食桶,听见这话,苦笑了一下:“哪有那个钱?都凑合着用。坏了就修修补补,能用就行。”
吴老虎又转了几家,发现情况都差不多。家家都有缸,家家的缸都有毛病。要么裂了缝,要么漏了底,要么就是太小不够用。
走到温月娥家门口,她正在晒一堆接生用的布。
“月娥嫂子,忙呢?”
“是老虎啊,”温月娥擦了擦手,“晒霉呢。你看我这些布,放了一冬天都有味儿了。”
吴老虎看了看她家院子,同样有几个缸,同样都有问题。
“嫂子,你们接生的时候,是不是也需要盆盆罐罐的?”
“那当然了,”温月娥说,“得准备热水,得有干净的盆子。可现在的瓷器都不结实,一碰就豁口。有时候半夜去接生,还得自己带家伙什儿。”
吴老虎越听越兴奋。他继续在村里转,越转发现的问题越多。
家家都缺好缸。
回到瓦器厂,已经是下午了。张德旺正在窑房里检查昨天烧的一批茶具。
“德旺爷!”吴老虎兴冲冲地跑过来,“我发现个大买卖!”
“啥买卖?”张德旺抬起头,手里拿着一个茶壶。
“咱们为什么只做茶具?为什么不做点别的?”吴老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今天在村里转了一圈,发现了个问题。”
“什么问题?”
“家家都缺好缸!”吴老虎拍了拍大腿,“水缸、洗衣盆、腌菜坛子,哪家不需要?可你看看他们用的,不是裂了就是漏了,全是凑合货。”
张德旺想了想:“这些东西技术含量不高,利润应该没茶具高。”
“利润低怎么了?量大啊!”吴老虎站起来,开始踱步,“你想想,一套茶具能卖多少钱?五十?一百?但是一个村子能卖几套?三套?五套?可是水缸呢?家家都得有,而且用坏了就得换。这是刚需!”
张德旺放下手里的茶壶,开始认真听。
“再说了,”吴老虎继续分析,“县城里的缸为什么贵?因为运输成本高。一个大缸沉得很,从外地运过来,光运费就不少。可咱们就在本地,没有运输成本,价格优势明显。”
“你算过账吗?”赵铁蛋问。
“我粗算了一下,”吴老虎掰着手指头,“县城一个大水缸卖三十多,成本最多十几块。咱们卖二十五,比县城便宜十块,老百姓愿意买,咱们还有得赚。”
张德旺沉思了一会儿:“技术上没问题,就是模具得重新做。”
“模具算什么?花点钱的事。”吴老虎越说越兴奋,“关键是市场大。不光咱们村,周边的村子哪个不需要?”
“那销售怎么办?”
“这个简单,”吴老虎胸有成竹,“农村集市,赶集的时候摆摊卖。再找几个代销点,比如供销社、农资店什么的。”
张德旺被他说动了:“那咱们先试试?”
“就这么定了!”吴老虎一拍桌子,“明天我就去县城找人做模具。先做几种规格的水缸,再做洗衣盆和腌菜坛子。”
“等等,”赵铁蛋拦住他,“咱们得先算算成本,还有窑的产能。”
两人开始认真讨论起来。张德旺拿出纸笔,把各种成本都算了一遍。
“按现在的窑,一个月能烧多少?”吴老虎问。
“如果专门烧缸的话,一窑能烧十几个大缸,半个月一窑,一个月三十个左右。”赵铁蛋算得很仔细,“加上小缸和盆子,总共能有五六十件。”
“一件赚五块,一个月就是三百。”吴老虎眼睛发亮,“比茶具强多了!”
“茶具也不能停,”赵铁蛋提醒,“那是品牌,不能砸了招牌。”
“当然,茶具做精品,缸做大众货。两条腿走路,稳当。”
老虎越聊越兴奋,连晚饭都忘了吃。最后决定,先做一批样品试试市场反应。
第二天,吴老虎真的去了县城,找了个做模具的师傅,定了几种规格的模具。
一个星期后,模具做好了,开始试烧第一批水缸。
烧出来的效果比预期的好。缸壁厚实,釉色均匀,敲起来声音清脆。
“不错!”吴老虎很满意,“比县城卖的质量还好。”
他们把样品拉到村里,先给几个邻居看。
孟桂香是第一个客户:“这缸多少钱?”
“二十五。”吴老虎报价。
“县城要三十多呢。”孟桂香很心动,“质量怎么样?”
“你看这釉,你听这声儿,”吴老虎拍了拍缸壁,“保你用十年不坏。”
孟桂香围着缸转了两圈:“行,我要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消息很快传开。当天就有七八家来看缸,卖了五个。
“看来路子对了。”赵铁蛋也很兴奋。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白天烧茶具,晚上烧缸。生意出奇的好,每批缸都卖光。
更让吴老虎高兴的是,订单开始从外村来了。
“老虎,”一天下午,邓麻利开着小货车过来,“隔壁村的人托我问,你们的缸还有没有?他们要十几个。”
“有!当然有!”吴老虎高兴得合不拢嘴,“你帮忙送货,运费我出。”
到了月底算账,缸的收入竟然超过了茶具。
“我就说嘛,”吴老虎得意地说,“老百姓需要的,就是咱们该做的。”
赵铁蛋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商业眼光。
但是,成功也带来了新的问题。
“老虎,”赵铁蛋皱着眉说,“现在的窑不够用了。茶具和缸抢窑,产能跟不上。”
“那就再建一个窑。”吴老虎想都不想。
“钱呢?”
“贷款。”吴老虎很坚决,“现在生意这么好,银行肯定愿意贷。”
赵铁蛋有些担心:“万一生意不好了怎么办?”
“不会的,”吴老虎信心满满,“只要老百姓需要,咱们就有饭吃。”
他们开始筹划扩建厂房,增加设备。瓦器厂从一个小作坊,正在向真正的企业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