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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瓦盆村 > 第185章 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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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唱歌的女人,声音又轻又柔,像羽毛一样,挠着每个年轻人的心。

“这是啥歌?咋跟唱戏似的,没劲儿。”村里的老人们,听了直摇头。

但村里的年轻人,却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每天晚上,都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王富贵家的小卖部门口。

他们假装是在乘凉,是在聊天,但耳朵却吸收着那种他们从未听过的旋律。

王富贵向来是这种时髦东西的领头人。

他会得意地向所有人炫耀他那盘从县城淘来的盗版磁带。

“看见没?”他指着磁带上那个穿着连衣裙、笑得很甜的女人,“这叫邓丽君!大歌星!我跟你们说,现在城里最时髦的年轻人,都听她的歌!”

吴老虎也来听过几次。

他靠在他的摩托车上,抽着烟,听着那软绵绵的歌声,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唱的啥玩意儿?”他对王富贵说,“软得跟没吃饭似的。一点劲儿都没有。还不如听咱的《好汉歌》。”

但他嘴上这么说,回去的路上,他的嘴里却不受控制地哼起了那句“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周桂花是这群“听众”里,最安静的一个。

她会和几个女闺蜜,坐在离收录机最远的地方,假装在聊天。但她的心早已被那温柔的歌声带到了一个充满了浪漫幻想的世界。

她会偷偷地把那些歌词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她抄写着这些句子,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吴老虎痞气的笑脸。

赵铁蛋从不来听。

他觉得这些情情爱爱的歌,太“虚”了。他有更实在的事情要做。

但有一天,他去给妹妹小花开家长会。

他看到,小花和她的同桌,正在偷偷地交换着一本手抄的歌本。歌本的封面上,就写着“邓丽君”三个字。

他没有没收。

他在回家的路上,路过镇上的音像店时,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橱窗里邓丽君磁带,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骑着车默默地离开了。

而苏文清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完整地听完了邓丽君的一首歌。

那天,吴老虎又用“对账”的借口,把他“绑”到了县城那个小院。

屋子里没有摆着棋盘,而是多了一台和王富贵家一模一样的“燕舞”收录机。

“听听这个。”吴老虎把一盘磁带,放了进去。

里面传出来的不是《甜蜜蜜》,而是一首更动人的歌。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吴老虎没有说话,只是搬个小板凳,坐在他对面,抽着烟,看着他。

苏文清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低着头,假装在听歌。

那歌声,轻轻地抚摸着他心里,那些从未被人触碰过的角落。

他想起了赵铁蛋。想起他为自己挡住荆条时,那坚实的后背。

他又想起了吴老虎。想起他在河边里,对着自己,说“啥叫真正的男人”时,那灼热的呼吸。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歌放完了,屋子里只剩下磁带转动的“沙沙”声。

“怎么样?”吴老虎问,“好听吗?”

苏文清点了点头。

“你觉得……”吴老虎看着他,眼神认真,“这歌里唱的是真的吗?”

他想说“是”。

但他最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

他把那盘磁带,从收录机里拿出来,塞进了苏文清的书包。

“拿着。”他说,“回去,慢慢听。”

苏文清回到学校,一个人在宿舍里,把那盘磁带,听了一遍又一遍。

这天,吴老虎去县城拉货。回来的时候,他又绕到了县一中的门口。

放学的铃声刚刚响过。

他把车停在路边,从车窗里看着那些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像潮水一样,从校门口涌出来。

他等了很久,终于在人群的尽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苏文清一个人,背着旧书包,低着头慢慢地走着。

吴老虎按了一下喇叭。

苏文清抬起头,看到是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往旁边的小路拐。

“苏文清!”吴老虎从车窗里探出头,喊了一声,“上车!”

苏文清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上车,”吴老虎又说了一遍,“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吴老虎把苏文清,带到了县城里,唯一一家挂着旋转霓虹灯的西餐厅。

这是他最近跟生意伙伴们,才学会的“时髦”地方。

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桌上铺着干净的白桌布。苏文清坐在柔软的卡座上,看着菜单上那些他一个字也看不懂的外国菜名,手足无措。

“想吃什么?随便点。”吴老虎把菜单推到他面前,像个慷慨的君主。

“我……我都可以。”

“行。”吴老虎也不勉强,他熟练地对穿着红马甲的服务员说:“来两份‘黑椒牛排’,七分熟。再来一瓶红酒。”

牛排端上来的时候,苏文清看着那块需要用刀叉才能切开的肉,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吴老虎看着他那副笨拙的样子,笑了。

他把自己那份牛排,用刀叉,仔仔细细地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然后,他把自己的盘子和苏文清面前那份完整的换了一下。

“吃吧。”他说。

苏文清看着盘子里那些大小均匀的肉块,又看看吴老虎,心里五味杂陈。

“苏文清,”吴老虎晃着杯子里的红酒,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觉得赵铁蛋那人,怎么样?”

“铁蛋哥……他很好。”

“是吗?”吴老虎笑了笑,“我倒觉得,他那个人,太‘死’了。”

“什么意思?”

“就是死脑筋,”吴老虎抿了一口酒,“他觉得,守着那个破窑厂,守着他那两个妹妹,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出息了。他就像那窑里的瓦罐,被人定好了形状,就一辈子都是那个样子了。”

苏文清没有说话。他觉得吴老虎说的对也不对,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