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着走。”他说，“时间还早，我们再聊聊。”
吴老虎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但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自在了。他的肩膀有些僵硬，整个人看起来很紧张。
“吴老板，你这肩膀，是不是经常疼？”白谦突然问道。
“啊？”吴老虎愣了一下，“还行吧。”
“我看得出来。”白谦站起身，绕到他身后，“你看，右肩比左肩高了差不多一公分，这是长期劳作导致的肌肉紧张。”
他的手轻轻搭在吴老虎的肩膀上，隔着西装能感受到下面肌肉的紧绷。
“你们常年干体力活，肌肉劳损很严重。不及时调理，年纪大了会更麻烦。”白谦的声音里带着专业的关切，“我跟市里一个老中医学过几手推拿，帮你放松一下。”
吴老虎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确实感觉肩膀不舒服，特别是最近忙着跑生意，每天开车，肩膀和脖子都很僵。
“这样不方便。”白谦拍了拍他的西装外套，“把外套脱了，我给你按按。”
吴老虎犹豫了一下。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脱衣服，让他感觉有些奇怪。但白谦说得很自然，就像医生建议病人脱衣检查一样。
他慢慢脱掉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衬衫。
“衬衫也脱了吧，隔着衣服按不到位。”白谦说。
这次吴老虎真的犹豫了。但看到白谦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他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人家是好心帮忙，自己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解开衬衫纽扣，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和强壮的臂膀。多年的体力劳动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古铜色的皮肤，发达的肌肉，还有几道工伤留下的疤痕。
“很不错的身材。”白谦赞赏地说，“比那些健身房里的花架子强多了。”
他让吴老虎趴在沙发上，双手放在他的肩胛骨上。
“放松，别紧张。”
白谦的手开始在吴老虎的后背上游走。他的手指很修长，很有力，但又很温暖。他似乎真的懂按摩，每一个按压的位置都很准确，力度也恰到好处。
“这里，”白谦的手停在吴老虎右肩的一个点上，“是不是特别疼？”
“对。”吴老虎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经验。”白谦笑了，“肌肉紧张都有规律，找到痛点，对症下药就行了。”
他开始用拇指按压那个部位，力度由轻到重，一点一点深入。起初有些疼，但很快就变成了一种酸爽的感觉。
“怎么样？”白谦问。
“很舒服。”吴老虎不得不承认。
这确实是他从来没体验过的感觉。在瓦盆村，男人累了就是硬撑，或者用土方法弄点药酒擦擦。像这样专业的按摩，他想都没想过。
白谦的手继续在他背上移动，从肩膀到脖子，从脖子到腰部。每一个动作都很专业，很到位，但也很……亲密。
“肌肉很结实，但太紧了，是死力气。”白谦边按边说，“真正的力量，要懂得放松。你看那些武术家，表面看起来很轻松，但爆发力比谁都强。”
“那怎么练？”吴老虎问。这种身体上的舒适让他放松了警惕。
“需要专门的训练。”白谦的手移到了他的腰部，“不光是肌肉，心理也要放松。很多人以为用蛮力就是有力量，其实那是最低级的。”
他的手在吴老虎腰侧停留了一下，“你这里的肌肉群很发达，应该经常干重活吧？”
“嗯。”吴老虎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感觉有些奇怪。白谦的手法确实很专业，让他很舒服，但同时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些手指在他皮肤上的触摸，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温度和质感。
不像其他男人粗糙的手，白谦的手很细腻，很温暖，甚至有些柔软。每一次触碰都很轻柔，但又很有力。
“你平时有运动习惯吗？”白谦问，手移到了吴老虎的脊椎两侧。
“就是干活。”
“干活不算运动。”白谦笑了，“真正的运动，是有目标的，有计划的。比如游泳，既能锻炼肌肉，又能放松身心。”
“我不会游泳。”
“可以学啊。县城有游泳馆，我经常去。改天带你去试试？”
吴老虎没有马上回答。他的注意力都被白谦的手法吸引了。
那些手指现在按到了他腰部的一个敏感位置，一阵酥麻的感觉从那里传开，让他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怎么了？”白谦问，“这里不舒服？”
“没，没事。”吴老虎赶紧说，“就是……有点痒。”
“正常反应。”白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说明肌肉在放松，血液循环改善了。”
他的手继续按着那个位置，轻柔而有节奏。
吴老虎闭上眼睛，试图专注于那种舒适的感觉，但心里却越来越混乱。
这种被人精心照料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在瓦盆村，他是那个照料别人的人，是那个解决问题的人。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的身体，关心过他是否疲劳，是否需要放松。
“好了。”白谦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怎么样？”
吴老虎慢慢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确实轻松了很多，那种紧绷感几乎完全消失了。
“很好。”他说，“你这手艺真不错。”
“小意思。”白谦递给他衬衫，“以后累了就来找我，别硬撑着。”
吴老虎穿上衬衫，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谢谢。”他说，“真的很舒服。”
“那就好。”白谦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其实这种按摩，在城里很普遍。商务人士工作压力大，都需要这种放松方式。”
按摩完了，吴老虎重新穿上那件白衬衫。他觉得整个后背的肌肉都松开了，暖洋洋的，像是刚晒过太阳。
“坐。”
白谦已经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红酒。酒是刚才没喝完的那瓶。
屋里很静，只有音响里传来一阵听不懂的懒外国歌。
吴老虎端起酒杯，看着杯子里那暗红色的液体，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觉得，刚才那场按摩，把他们之间的那点生分给按没了。可也按出了一点……别的东西。
“其实，”白谦靠在沙发上，自己也倒了半杯酒，眼神看着窗外县城闪烁的灯火。“我很羡慕你，吴老板。”
“羡慕我？”吴老虎愣了一下。“我一个烧窑的，有啥好羡慕的？”
“你活得真实，有劲儿。”白谦转过头，看着他，“不像我们，天天坐在办公室里，跟一堆数字打交道，人都变得没意思了。”
吴老虎没说话，他喝了一口酒。
“你身上有股劲儿，”白谦继续说，“是这个县城里，其他男人没有的。”
他顿了一下，轻轻晃着手里的酒杯。
“他们，要么是还没断奶的小孩，要么，是早就没了骨头的老油条。”
他抬起眼，看着吴老虎。
“只有你，像头真正的老虎。”
这句话说完让吴老虎一下想起了他爹吴卫国。想起他爹从小到大，总拿他跟苏文清那个“秀才”比。
“你看看人家苏文清，回回考试拿第一！你再看看你，就知道玩泥巴！”
他这辈子，最渴望的就是被他爹，被苏文清那样的“文化人”，真正地“认可”一次。
一股子热气，从他胸口直冲到脑门。混着酒劲儿，让他有点飘。
“我……”他想说点什么。
“怎么？”白谦笑了。“不信？”
“不是……”
“你就是。”白谦站起来，走到酒柜旁，又拿出一瓶新的红酒。“所以，我才想跟你交个朋友。”
他打开那瓶新酒，给吴老虎的杯子，又满上了。
“今天聊得投机，”他拿着酒瓶，回头看着吴老虎，笑得像只狐狸。“别走了。”
吴老虎看着他。
“我这沙发，”白谦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比你那小院的硬板床，舒服多了。”
吴老虎没说话。
他看着白谦递过来的那杯酒。
他知道，喝了这杯酒，再留下，意味着什么。
可他，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