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虎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火,那笔来自“醉仙楼”的特色餐具订单,让他在县城的圈子里,彻底站稳了脚跟。
他越来越忙了。有时候,三四天都回不了一趟。
小院,也越来越冷清。
他不再画画了。他只是每天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等。
这天下午,白谦的电话又来了。
“老虎,”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总是那么从容。“晚上有空吗?给你介绍个大人物。”
“谁?”吴老虎正在盘账,有点心不在焉。
“省里来的。管建材审批的。”白谦说。“他对我提过的,你们那个瓦器厂出口的项目,很感兴趣。”
出口。
这两个字,像一把火,又把吴老虎心里的那点野心给点着了。
“……行。”他最后说。“老地方?”
“不。”白谦笑了。“今天换个地方。带你去见识见识,咱们县城新开的好去处。”
那个好去处,是县城郊外新开的一家温泉会所。
吴老虎开着桑塔纳,跟着白谦的车,七拐八拐,才找到地方。
地方很偏,但门口停的车,一辆比一辆好。
吴老虎心里头有点打鼓。他觉得,这种地方,不是他该来的。
“吴老板,”白-谦已经换上了一身浴袍,在门口等他。“别紧张,就当是泡个澡,放松放松。”
他们被带进了一个独立的汤池包厢。
包厢很大,全是木头和石头垒的。中间是一个热气腾腾的池子,旁边,还摆着茶具和矮桌。
雾气缭绕,看不清人的脸。
“客户呢?”吴老虎问。
“就快到了。”白谦递给他一套干净的浴袍。“来都来了,先泡泡。”
吴老虎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了衣服,围上浴巾,走进了池子里。
水很热。泡在里面,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舒展开了。
白谦也下了水。他就坐在吴老虎对面,隔着一池子的雾气,看着他。
“老虎,”他忽然开口。“你这身上的伤疤,不少啊。”
吴老虎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和胳膊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疤痕。那是他从小到大,打架留下的。
“都是以前不懂事。”他说。
“我觉得,”白谦说。“挺好看的。像勋章。”
吴老虎没说话。他觉得,白谦看他的眼神,有点怪。
那不是在看一个生意伙伴。那是在看……一件东西。
一件他感兴趣的,想要收藏的东西。
就在这时,白谦站了起来。
他赤着上身,从水里走出来。水珠,顺着他那身不像庄稼人、也不像生意人的、结实而光滑的身体,往下淌。
他走到吴老虎身后。
“你肩膀,又僵了。”他说。
他的手,搭在了吴老虎的肩膀上。
隔着一层水汽,那双手的温度烫得吓人。
“我帮你,松松。”
吴老虎不知道那个“省里来的大人物”,到底来了没有。
他只知道,在那个充满了硫磺味和雾气的包厢里,他半推半就地,任由白谦那双专业的手,在他的后背和肩膀上,游走。
后来,他们喝了酒。
红酒。
再后来……
他只记得,白谦凑在他耳边,用那股子混着红酒和古龙水的、滚烫的气息,跟他说:
“老虎,那个建材供应的合同,我可以直接给你。但是……”
“……今晚,你留下来陪我。”
吴老虎想拒绝。
可他的身体,比他的嘴,先做出了反应。
吴老虎是第二天中午才回的小院。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抽干了魂。他把自己扔进浴室,冲了半个钟头的凉水,想把身上那股子不属于自己的味道,洗干净。
可没用。
那股味道,像是已经渗进了他的骨头里。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苏文清正站在堂屋里。
他没画画。也没看书。
他就那么站着,看着他。
他的眼神,很平静。
平静得,让吴老虎害怕。
“老虎,”苏文清开口了,声音,也是那么平静。“你身上……”
“……有别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