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收，但午门广场上的空气，焦灼得仿佛能点燃火柴。
那数十架从“机甲城楼”中探出的“连弩”，此刻正散发着幽冷的木质光泽。镜头特写下，人们甚至能看清弩机上那精密的青铜扳机，以及刻在侧面的云雷纹。
这玩意儿要是发射，别说舞台上的江辰，就是前排的记者也得被扎个透心凉。
硅谷，利维坦总部。
斯特林死死抓着桌角，指关节泛白。他咆哮道：“他在干什么？他是想在直播里杀人吗？公关部呢！马上发推特！控诉他是恐怖分子！这是暴力暗示！”
然而，他的咆哮还没落地，屏幕里的江辰动了。
江辰站在那足以俯瞰众生的龙首之上，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对着虚空轻轻打了个响指。
“咔哒。”
机括声清脆悦耳。
下一秒，那数十架“连弩”同时震颤。
“崩——！”
弓弦震动的声音汇聚成一声龙吟。
全场惊呼，前排的安保人员下意识就要往台上冲。
但预想中的箭矢并没有射出。
飞出来的，是一枚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零件！
芯片、主板、摄像头模组、电池……
这些精密的电子元件，被包裹在特制的木质弹托中，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却又精准至极的抛物线，射向了舞台中央那个悬浮的榫卯平台。
“他在干什么？”
“这是……组装？！”
就在所有人大脑宕机的瞬间，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舞台中央，数条从城楼内部延伸出的多关节木制机械臂，如同千手观音般动了起来。它们没有使用任何液压传动，完全依靠内部复杂的齿轮和连杆，灵巧得像是一双双大师的手。
“啪！啪！咔嚓！”
机械臂精准地接住了飞来的每一个零件。
然后，拼插。
没有电钻的滋滋声，没有螺丝刀的扭动声。
只有最纯粹的、严丝合缝的机械咬合声。
屏幕前的观众看傻了。
这哪里是手机发布会？这分明是一场工业艺术的炫技！
“利维坦封锁了我们的螺丝？”
江辰的声音伴随着机械臂的舞动，平静地传遍全球。
他走到机械臂前，那条巨大的木臂此时正好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将一块完整的背板，利用“燕尾榫”结构，死死扣合在机身之上。
“咔！”
一声脆响，尘埃落定。
江辰从机械臂手中接过那台刚刚诞生的手机，随手抛了抛。
“那是工业革命时代的旧枷锁。”
他举起手机，镜头拉近。
机身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一个开孔，甚至找不到一条缝隙。它就像是从一块黑玉中直接生长出来的。
“大米·天工，全身共有零构件142个，采用‘鲁班七十二锁’自锁结构固定。”
江辰对着镜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森寒。
“整机，没有一颗螺丝。”
“没有一滴胶水。”
“摔不坏，拆不开，除非你会解鲁班锁。”
直播间弹幕在这个瞬间，出现了长达三秒的真空。
然后，是核爆般的井喷。
【卧槽！！！牛逼！！！】
【这他妈才是工业4.0！这是机关术4.0！】
【斯特林：我封锁了个寂寞？】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因为这一波，咱们是在大气层！】
江辰没有看大屏幕上的弹幕，他转身，指了指身后那座还在缓缓运转的“机甲午门”。
“这不仅是舞台，也是这座手机的生产线原型机。”
“雷总已经在亦庄建成了同样的生产线，虽然没这么风骚，但原理一样。”
“所以……”
江辰看着镜头，眼神轻蔑，“斯特林先生，你的制裁令，现在可以拿去擦屁股了。”
……
利维坦总部，一片死寂。
斯特林瘫软在真皮老板椅上，刚才那杯泼洒在地毯上的红酒，此刻在他眼里像极了自己流出来的血。
完了。
技术封锁的底牌，被一张几百年前的图纸，给撕得粉碎。
不仅没拦住，反而给对方做了一次全球级的免费广告。
“先生……”助手颤抖着把平板递过来，“由于‘大米·天工’的工艺过于震撼，咱们的股价……跌了12%。”
“而且……”助手吞了口唾沫，“好莱坞那边有动静了。”
“好莱坞？”斯特林茫然地抬头。
……
此时的午门现场，江辰刚准备公布价格。
忽然，身后巨大的投影屏幕一闪，强行切入了一个视频连线请求。
这是“天枢”系统的特权通道，只有极少数被系统标记为“高权重”的人物才能在这个时候插队。
江辰微微皱眉，看向林岚。
林岚在耳麦里急促地说道：“江导！接！是诺兰·福特！好莱坞科幻之父！《星际裂变》和《机械纪元》的导演！他在推特上@了你十几次，甚至动用了外交辞令请求连线！”
诺兰·福特？
那个拿过四次奥斯卡最佳导演，号称“实拍狂魔”，为了拍核爆戏真的炸了一颗小型战术核弹的疯子？
江辰挑了挑眉，示意导播切入。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满脸大胡子、戴着黑框眼镜的西方老头面孔。
背景似乎是在某个片场，后面全是绿幕和动捕演员。
但这老头此刻毫无大导演的风度。他脸几乎贴到了摄像头上，眼珠子里全是红血丝，兴奋得像个第一次进糖果店的三百斤胖子。
“oh my God! oh my God!”
诺兰·福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在午门广场上回荡。
“Jiang! mr. Jiang! Its a miracle! A living miracle!”
他手舞足蹈，语无伦次：
“那个结构！那个齿轮的咬合！那种木材的质感！上帝啊，这才是我想象中的赛博朋克！这才是真正的东方机械美学！”
“那些cG特效在你这个大家伙面前就是一坨屎！一坨冒着热气的屎！”
全场哗然。
国内的观众虽然听不太懂那一串英语，但那个“Shit”大家还是听懂了。
这位全球科幻电影的教父，在跪舔？
诺兰·福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急切地凑近屏幕：
“江！听着！我要买下这个Ip！就现在！我要把这座‘机甲故宫’搬上大银幕！”
“我已经有了构思！外星人入侵地球，人类文明崩溃，东方的古老建筑复苏，变成巨大的机甲战士拯救世界！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Forbidden mech（紫禁机甲）》！”
“开个价！一亿美金？两亿？还是你要票房分成？随便你填！”
两亿美金！
这是一个天价。
对于任何一个国内Ip来说，这都是足以让人跪下来喊爹的数字。
现场的媒体疯了，闪光灯把黑夜照成了白昼。
大米的高管们激动得浑身发抖。这不仅仅是钱，这是好莱坞的认可！是全球顶级文化的背书！
然而。
江辰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波澜。
他静静地看着屏幕里那个激动得快要窒息的老头，就像看着一个想用棒棒糖换传国玉玺的孩子。
“福特先生。”江辰开口了，用的是中文。
林岚立刻在旁边准备翻译，却被江辰抬手制止。
他看着镜头，淡淡道：“天枢，实时翻译。”
屏幕上，随着江辰的声音，出现了一行行中英双语字幕。
“你的热情我收到了。”江辰语气平淡，“但很遗憾，我不卖。”
诺兰·福特的表情凝固了：“为什么？是钱不够？我们可以谈！环球影业的高层就在我旁边，他们也是你的粉丝！”
“不是钱的问题。”
江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脚下这座宏伟的机关城。
“福特先生，你刚才说，这是‘赛博朋克’？”
“Yes! the best cyberpunk style!”福特猛点头。
“错了。”
江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赛博朋克的内核，是‘高科技，低生活’。是绝望，是混乱，是人性的异化。”
他跺了跺脚下的金砖。
“但这里，是太和殿，是皇极门。”
“这里的每一根木头，代表的是‘中正平和’。这里的每一个榫卯，讲究的是‘天人合一’。”
“这叫‘道’，不叫‘酷’。”
江辰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如重锤般敲在所有人心头。
“你看到的，是它变成了机甲去打怪兽。”
“但我看到的，是它守护了这片土地六百年的尊严。”
诺兰·福特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那些词汇的深层含义。
江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礼貌却疏离的弧度：
“福特先生，把你的大片收起来吧。”
“你拍不出它的神韵。”
“why?!”福特急了，“我有最顶级的团队！最好的编剧！”
江辰笑了。
那是一种站在五千年文明巅峰，俯视这短短两百年工业文明的笑。
狂妄，却又理所应当。
“因为你，不懂中文。”
短短六个字。
通过直播信号，像六颗钉子，死死钉在了西方引以为傲的文化霸权之上。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好！！！”
“江神牛逼！！”
“不懂中文别来沾边！听懂掌声！”
屏幕那头的诺兰·福特愣住了。
身为好莱坞的王，他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
但看着那个站在龙首之上，背负着漫天风雨和辉煌古建的东方青年，他竟然生不出半点愤怒。
反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那是一种文明层级上的隔阂。
就像蚂蚁理解不了大象的悲喜。
“想拍？”
江辰最后看了一眼屏幕，留下了一个足以让全世界疯狂的钩子。
“可以。”
“回去把《新华字典》背熟了，考过了中文十级，再来这儿排队。”
“记得，领号要趁早。”
“啪。”
江辰再次打了个响指。
视频连线切断。
他转过身，不再理会大洋彼岸那些破碎的心和跌停的股价，目光重新落回现场这沸腾的人海。
“好了，闲杂人等清理完毕。”
江辰举起手中的“大米·天工”，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现在，让我们来聊聊，这台手机是怎么把你们手里的水果机，变成一块板砖的。”
“上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