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区与c区生活楼交汇处的网络设备间，平日里罕有人至。这里排列着密集的机柜，指示灯如同繁星般明灭，低沉的设备运行嗡鸣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和电子元件特有的气味。
李明紧闭双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污染视觉”全力运转，眼前不再是冰冷的金属机柜，而是一片流动的、色彩斑斓的“信息景观”。大部分区域是稳定的蓝色和绿色数据流，代表着正常的网络活动。但在这些平静的色彩中，他努力搜寻着那一丝不和谐的“杂质”。
林涛紧张地抱着R-Zero，机器人顶部的传感器模块发出极其微弱的扫描波，配合着李明的感知。赵猛派来的两名安保队员则守在入口处，警惕地注视着通道两端。
“那里……”李明忽然指向机柜阵列中下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声音带着不确定，“好像……有点不一样。颜色……比其他地方‘脏’一点点，像是……蒙了一层极淡的灰色灰尘。”
林涛立刻操作R-Zero，将扫描聚焦到那个区域。屏幕上，常规数据扫描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检测到非法接入或数据篡改痕迹。”林涛汇报。
“不是数据层面，”李明努力描述着那种感觉，“是……是‘信息’本身的味道变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碰’过，留下了一点看不见的‘指纹’。”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半隐形状态、跟在林涛脚边的阿薄，轮廓忽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发出一种只有林涛能感知到的、带着些许“厌恶”情绪的细微精神波动。它那模糊的形体转向李明所指的那个机柜角落，仿佛也“看”到了那层不祥的“灰尘”。
“阿薄也感觉到了！”林涛立刻说道，“它说……那里有‘不好闻’的‘小虫子’留下的‘口水’……”
这个形容虽然古怪，但却异常贴切。
“能确定具体是哪个端口或设备吗？”通讯器里传来苏小婉的声音，她正远程监控着这边的数据。
“范围可以缩小到这三个相邻的交换模块。”林涛根据R-Zero的扫描和李明、阿薄的指向，确定了目标。
“标记它，然后撤离。不要进行任何操作，避免打草惊蛇。”林风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沉稳有力。
李明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不含任何灵能波动的物理标签，在那三个交换模块的外壳上做了几乎看不见的记号。完成这一切后，小队迅速而安静地撤离了设备间。
下午，b-7区工作室
侦查小队带回来的消息让工作室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确认了，‘园丁’确实留下了标记。”苏小婉在主控台上调出那三个交换模块的网络拓扑图，“它们主要负责生活区娱乐网络、部分内部通讯以及……连接S-002数据库外围缓冲区的低权限查询通道。”
这个关联让所有人心中一凛。“园丁”的目标，果然始终围绕着S-002。
“他在绘制访问路径，”白烨抱着胳膊，一针见血，“就像贼踩点，找哪条路保安少，哪扇窗户没关严实。”
“我们需要知道这个标记的具体作用。”林风沉吟道，“是仅仅用于定位，还是具备其他功能？比如信息窃取、后门植入，或者……像罗顾问说的，是一种污染性的‘种子’？”
罗青峰立刻接话：“根据交感巫术原理，标记本身可以作为一个远程施加影响的‘锚点’。他可能不需要直接接触目标，只需要通过标记这个‘中介’，就能像操纵木偶一样，间接影响与标记点相连的系统！”
这个可能性让人不寒而栗。
“能不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反向监控这个标记？”林风看向苏小婉和林涛。
苏小婉和林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挑战。
“理论上可以，”苏小婉回答，“但需要极高的技术精度，确保我们的监控流量完全伪装成正常的系统背景噪音。而且，需要一种能够捕捉到那种极其细微‘污染’变化的感知手段……”她的目光落在了李明和阿薄身上。
李明感受到目光，有些紧张，但还是挺直了腰板：“我……我可以试试长时间聚焦监控那个点，但……我怕坚持不了太久，那种‘脏’东西看久了，头会很晕……”
阿薄的轮廓也波动了一下，传递出一种“可以帮忙，但不喜欢”的模糊情绪。
“这是个办法，但消耗太大，而且不确定性高。”林风思考着。就在这时，他的个人终端收到了一条来自外部加密通道的信息。发信人——凯瑟琳。
信息很简短：“听闻贵方遇‘标记’之扰。‘契约归档’可追溯标记源头，需接触标记物。费用另计。有意请联系。”
林风将信息展示给众人。
白烨首先嗤之以鼻：“切，就知道这‘冰女’没那么容易打发，在这儿等着呢！死要钱！”
苏小婉却理性分析：“她的方法如果有效，可能是目前最快、最直接的解决方案。追溯源头，能让我们掌握主动权。”
林风也有些犹豫。凯瑟琳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她的要价和那种完全按规则（或者说按价格）办事的冷漠风格，让人难以完全信任。
“先不急着回复她。”林风最终决定，“我们尝试用自己的方法监控一段时间。如果效果不理想，再考虑她的方案。林涛，苏研究员，你们负责设计监控方案，尽量降低对李明和阿薄的负担。”
傍晚的片刻宁静
处理完一天的事务，林风感到有些疲惫。他信步走到生活区的小花园——这是收容所内部为数不多的、能感受到些许自然气息的地方。虽然所谓的“花园”也只是在人工光照下培育的一些耐阴绿植和一小片仿真草坪。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花园角落的长椅上，他看到了苏小婉。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沉浸在数据终端里，而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一丛长势不错的蕨类植物，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夕阳（模拟）的光线透过穹顶的滤光玻璃，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削弱了她平日里那种过于理性的距离感。
林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很少见你来这里。”他在长椅另一端坐下，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苏小婉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来，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丛蕨类植物上，轻声回答：“数据库维护，需要一点时间。”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里的二氧化碳浓度和负离子水平，有助于缓解视觉疲劳。”
典型的苏小婉式回答，总是能找到理性依据。
林风笑了笑，没有戳穿。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享受着这难得的、没有紧急事务打扰的片刻安宁。
“凯瑟琳的提议，”苏小婉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你怎么看？”
“她在待价而沽。”林风直言不讳，“能力很强，但不可控因素也多。”
“风险与收益并存。”苏小婉道，“她的‘契约’体系，或许能提供我们无法理解的角度。比如，她提到的‘追溯源头’，可能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追踪。”
林风若有所思。确实，凯瑟琳的力量似乎更偏向于某种规则和概念层面的操作。
“再看吧。”林风叹了口气，“先看看我们自己的手段能走多远。”他侧头看向苏小婉，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的目光在温暖的夕阳光晕中相遇，没有了平日工作时的紧迫和审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和。
“嗯。”苏小婉轻轻应了一声，移开目光，重新看向那丛绿植，但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柔和弧度。
这时，叶晚晴欢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林风哥哥！苏姐姐！开饭啦！”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般跑来，打破了这片刻的静谧。
林风和苏小婉相视一笑，同时站起身。短暂的休憩结束，但某种舒缓的节奏，似乎悄然留在了心间。
而在那无人察觉的网络深处，那三个被标记的交换模块，依旧在忠实地履行着它们的职责，只是偶尔，会有一缕极其微弱的、非正常的能量波动，如同呼吸般，一闪而逝。园丁的耐心，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