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娇祁挣脱他的搀扶，跌撞着冲进病房。
江晓楠紧随其后，刚进门就看见她直直扑到病床边，双手死死攥着盖在奶奶身上的白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奶奶，我求求你了，您醒醒啊……”
“奶奶……我不要你离开我，你回来好不好。”
宋娇祁趴在床边，肩膀剧烈起伏，哭声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渐渐变成压抑的呜咽，泪水浸透了床单的一角。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说要醒来了吗？”
“怎么会这么突然？”
她就那样跪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力气都哭尽，直到双腿发麻，身体晃了晃，才被及时赶来的江晓楠稳稳抱住。
江晓楠半跪在地，将她圈在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沙哑却沉稳：“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我在这儿陪着你。”
他没有多说其他话，只是用体温传递着支撑，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宣泄崩溃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宋娇祁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微的抽气声。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主治医生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等她情绪稍稳才开口：“江先生，宋小姐，节哀。”
他将文件递到江晓楠面前，语气专业却带着几分同情：“这是尸检同意单。乔奶奶是突发急性心梗离世，属于意外情况，但按照流程需要家属确认是否进行尸检，以便完善病历记录。”
江晓楠接过同意单，目光先落在宋娇祁脸上。
她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病床，显然还没从打击中缓过神。
江晓楠握住宋娇祁冰凉的手，声音放得极轻：“娇祁，这得由你决定。”
宋娇祁的目光缓缓移到那份同意单上，又猛地转向医生，空洞的眼神里终于燃起一丝急切：“为什么会这么突然？昨天护士还说她手指动了，状态在变好，怎么会……”
话没说完，哽咽就堵住了喉咙。
医生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宋小姐，我们也很意外。乔奶奶这几天各项指标确实在好转，甚至有苏醒的迹象，刚才突发心梗毫无预兆，初步判断可能是潜在的心血管隐患导致，但具体原因，确实需要通过尸检才能明确。”
“潜在隐患？”宋娇祁喃喃重复，眼泪又涌了上来，“那之前的检查都没发现吗？”
“老年人的身体机能复杂，有些隐匿性问题很难通过常规检查完全排查。”医生耐心解释，“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尸检是目前唯一能查明具体原因的方式，也能避免后续有类似的疑问困扰你。”
宋娇祁沉默了，目光重新落回病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
奶奶走得太突然，她心里堵着无数个为什么，可一想到要让奶奶再受折腾，又狠不下心。
江晓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给她足够的时间思考：“不急，你慢慢想，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你。”
沉默了许久，宋娇祁深吸一口气，她看向江晓楠，声音带着未平的颤音:“我想知道奶奶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走。”
江晓楠从一旁抽了张纸巾，轻轻帮她擦去脸颊的泪痕，随后将同意单和笔递到她面前。
宋娇祁接过笔，指尖的颤抖几乎握不住笔杆。
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奶奶牵着小时候她的画面，再睁开眼时，咬着下唇在签名处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执拗。
签完字，她将笔和同意单递还给医生，力气仿佛被抽干，整个人靠在江晓楠怀里，声音轻得像叹息：“医生，麻烦你们了……一定要查清楚。”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接过同意单，郑重地点头，“有结果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你们也多保重身体。”
说完，便拿着同意单轻轻退出了病房。
病房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只剩下宋娇祁细微的抽气声。
江晓楠扶着她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受伤的腿，将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累了吧？”他蹲在她面前，伸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廓，忍不住用掌心焐了焐，“我让李兴去买些吃的，你得垫垫肚子，不然身体撑不住。”
宋娇祁没有应声，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病床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扶手。
奶奶的身影仿佛还躺在那里，可那片盖着的白床单，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她们彻底隔开。
江晓楠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唯有陪伴才能让她稍稍安心。
他拿起旁边的薄外套，轻轻搭在她肩上，挡住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的冷风。
不知过了多久，宋娇祁终于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那张照片……我还没给奶奶看。”
江晓楠一怔，他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等处理完奶奶的事，我们去烧给奶奶看，她一定会看到的。”
宋娇祁点点头，眼泪又无声地落了下来。
她靠在江晓楠怀里，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江晓楠，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爱我的人。”
江晓楠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抱住，声音坚定如誓，“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爱你，以后我替奶奶爱你。”
宋娇祁埋在他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却没再发出哭声，只有身体抑制不住地轻颤。
江晓楠就那样抱着她，任由夕阳的余晖从窗棂漫进来，将两人的影子叠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宋娇祁:“如果我早点来，或者明天来的话，是不是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江晓楠的心像被这句话揪了一下。
他轻轻拉开一点距离，捧着她的脸，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目光认真而恳切：“不是你的错，娇祁。医生说奶奶是突发意外，就算你早来十分钟，结果也不会变。”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奶奶最疼你，她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自责。她走的时候，心里一定是记挂着你的，这就够了。”
宋娇祁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说什么，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了回去。
她知道江晓楠是在安慰她，可心里的遗憾像一根刺，扎得她生疼。
如果没有弄湿照片，如果没有等那个会议，如果她早点催着江晓楠过来，是不是就能让奶奶再听自己说一句话？
江晓楠看穿了她的心思，重新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缓缓开口：“我小时候闯了祸，躲在爷爷房间里哭，她跟我说，人这一辈子，哪能没点遗憾？重要的是，心里装着的人，从来没真正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