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院门外停下，带着几分不耐烦。
“林霄！开门！执事堂查勤！”
声音洪亮，透着炼气期弟子特有的、一丝虚张声势的劲头。是执事堂派来的弟子，名叫赵虎，炼气六层修为，在外门弟子中算是中游，平日里没少对林霄这等“名声不佳”又修为“低下”的同门呼来喝去。
院墙内，靠在墙角的林霄心脏猛地一缩。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现在这副模样，莫说动手，连站起来都费劲。一旦被赵虎发现他修为尽失，重伤在身，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被上报执事堂，以“修炼出岔，形同废人”为由驱逐下山，重则……若是被某些有心人，或者曾经得罪过的家伙知道他失去了力量，在这宗门内，悄无声息地“被消失”也并非不可能。
不能硬抗，只能再赌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杂念排出脑海。意念再次沉入那种奇异的“沉寂”状态，努力将自己与身下的泥土、背后的墙壁、周围流动的空气融为一体。他不再试图“隐藏”气息——因为他根本没有气息可隐藏，而是尝试着“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如同路边一颗不起眼的石子。
“林霄！听见没有？再不开门，我就要闯进去了！”赵虎在外等得不耐烦，语气更加恶劣。他隐约记得这个林霄前几天说是要闭关，但一个练气六层的家伙闭关能有多大动静？估计是装模作样。
院内依旧寂静无声。
赵虎皱了皱眉，心中疑窦更甚。他不再犹豫，运起一丝真气，猛地一掌拍在院门上！
“砰！”
本就算不上结实的木门应声而开，撞在内部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赵虎大步踏入院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
院子角落堆着些杂物，一口石缸碎裂在旁，地面有些湿漉漉的，似乎刚打扫过。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人呢？”赵虎嘀咕着，神识下意识地铺开，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探查着院子的每一个角落。炼气六层的神识范围有限，但覆盖这个小院绰绰有余。
然而，在他的神识感知中，整个院子除了他自己，再无任何带有灵力波动的生命体。只有墙角那边，似乎有一团……近乎死寂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东西，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像是块石头，或者一堆积年的灰尘。
他目光扫过那个角落，确实只看到一些杂物和阴影，并未在意。
“真不在？”赵虎有些恼火，感觉自己白跑一趟。他转身准备离开，嘴里骂骂咧咧，“妈的，竟敢擅离职守，等上报赵执事，看怎么收拾你……”
就在他转身，心神最为松懈的一刹那——
异变陡生！
墙角那堆“杂物”中，一道黑影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猛然暴起！
不，那不是毒蛇，那是一个人！是林霄！
他根本没有远离，就一直蜷缩在赵虎神识扫过、却下意识忽略的那个死角！
这一扑，没有任何真气波动，没有法术光华，只有纯粹到极致的肉体力量爆发！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精准与狠戾！
赵虎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觉得后背汗毛倒竖，一股恶风袭来，刚想运转真气护体，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已经如同铁箍般从身后扼住了他的咽喉！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扣住了他运转真气的关键窍穴！
“呃！”赵虎的眼珠瞬间凸出，想要惊呼，却被那只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体内刚刚提起的真气，被对方扣住窍穴的手法精准打断，瞬间溃散！
他心中骇然欲绝！这速度！这力量！这精准打击真气运转的手法！怎么可能是一个练气六层能做到的？！难道这林霄一直在隐藏实力？！
林霄此刻也不好受。这骤然爆发几乎抽干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体力，全身伤口都在发出抗议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着一股狠劲和对身体肌肉的极致操控，将赵虎牢牢制住。
他凑到赵虎耳边，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赵师兄，动静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赵虎浑身一僵，他能感觉到身后之人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以及那具紧贴着自己的身体里传来的、虽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力量。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捏碎他的喉咙！
“你……你想怎样？”赵虎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很简单。”林霄喘息着，压制着翻腾的气血，“回去告诉赵执事，我闭关到了紧要关头，无法分心，任务……稍后自会补上。”
“这……”
“嗯？”林霄扣住他咽喉的手指微微收紧。
赵虎顿时感到窒息，连忙艰难点头：“好……好！我……我知道了！”
林霄缓缓松开手，但目光依旧如同冰冷的刀锋，锁定着赵虎。
赵虎踉跄一步，捂着喉咙剧烈咳嗽，惊惧交加地看了林霄一眼。此刻的林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甚至还有未擦净的血迹，衣衫破损，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可怕，里面没有丝毫修士常见的灵光，反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如同古井深潭般的沉寂与……危险。
他不敢再多看，更不敢多想，连滚爬爬地冲出院子，仿佛身后有洪荒猛兽在追赶。
直到赵虎的身影彻底消失，林霄才猛地松懈下来，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瘫软在地，又是一口淤血喷出。
刚才那短暂的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和体力。那种对肌肉的极致操控，对时机的精准把握，仿佛是一种烙印在身体本能里的东西，在生死危机下被激发了出来。
这……也是“凡极真境”带来的吗？
他躺在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胸口剧烈起伏。
仅仅是一个炼气六层的赵虎，就让他如此狼狈，几乎底牌尽出。若是来的筑基期，甚至更高……他不敢想象。
变强！必须尽快变强！
不是恢复以往的修为，而是沿着这条“凡极真境”的路，走下去！
他挣扎着坐起，盘膝而坐，不是运转功法（他已无功可运），而是再次沉浸到对自身“存在”的感知中。他需要尽快熟悉这具身体，熟悉这种全新的“力量”运用方式。
他“听”着心跳慢慢平复，“感觉”着肌肉纤维在轻微震颤中修复，“看”着体内那些断裂的经脉在一种莫名的、微弱的生机滋养下，缓慢地蠕动着，似乎……在以一种不同于真气滋养的方式，自行愈合？
时间一点点流逝。
当夕阳的余晖将小院染成橘红色时，林霄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随时可能昏厥的感觉减轻了不少。他对身体的掌控，似乎也更进了一丝。
他看向意识深处，那依旧黯淡的系统光幕。
【境界：凡极真境（初窥门径 0.3%）】
进度提升了0.2%。是因为刚才的危机应对？还是因为他对身体的持续感知和适应？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这条路，他走对了。
夜色渐浓。
林霄艰难地挪到屋内，找了些干净的布条处理了一下外伤，又喝了些冷水。饥饿感如同火烧般袭来，他现在是真正的凡胎，需要食物。
看着空荡荡的米缸，他苦笑一声。
明天，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执事堂不会轻易罢休，资源的获取也将成为巨大的难题。
前路漫漫，凡躯求生。
但他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棋盘之外的第一步，他，勉强站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