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翻身下马时,靴底碾过彭城城门的青石砖,带起细尘。刚过卯时,城楼的灯笼还亮着,守兵见是他,忙拱手行礼:“将军回来了。”
“刘邦那边没动静?”他抬手解下腰间的战术匕首,刃上的血迹已凝成暗红,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回将军,汉军营地灯火未动,像是真按兵不动了。”守兵回话时,目光忍不住瞟向他身后——黑麟卫们虽面带倦色,却个个腰杆笔直,甲胄上的血污都透着股悍劲,与寻常士兵截然不同。
扶苏嗯了一声,将匕首抛给白川:“拿去擦干净。”转身往帅帐走时,脚步忽然顿住,侧耳听着城内动静。晨雾里飘来面坊的麦香,混着远处军营的号角声,寻常得像幅画,可他眉峰却微微蹙起——太静了。刘邦的三万兵马屯在三十里外,彭城本该弥漫着战前的紧绷,此刻却松快得反常。
“白川,”他回头,“去查刘邦的粮道,我怀疑他玩了手声东击西。”
白川刚应下,帐外就传来韩信的脚步声,他掀帘时带进来阵冷风,手里举着张羊皮地图:“将军,项羽的粮营烧了大半,剩下的够他撑不过五日。但斥候说,他往东南方向派了支小队,像是要绕去泗水运粮。”
扶苏指尖点在地图上泗水沿岸的渡口:“项羽急着补粮,刘邦又按兵不动,这俩老狐狸怕是私下有了默契。”他忽然笑了声,指腹碾过地图上的“下邳”二字,“韩信,你带五百黑麟卫,往东南走,把项羽的运粮队劫了。记住,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让刘邦的人也看见。”
“明白!”韩信拱手时,甲片碰撞出声,眼里闪着兴奋——这种劫粮的活计,最对黑麟卫的胃口。
午时的日头晒得地面发烫,项羽的运粮队正沿着泗水岸边的土路行进。领头的校尉勒住马,抹了把汗,回头骂道:“催什么催?再赶,粮草颠散了仔细你们的皮!”
身后的士兵嘟囔着:“校尉,听说彭城那边丢了粮,将军急得摔了剑,咱们要是误了时辰……”
话没说完,道旁的树林里突然射出片箭雨,前头的几匹马应声倒地,粮车瞬间堵成一团。校尉刚抽出刀,就见林中冲出群黑衣士兵,动作快得像鬼魅——为首的正是韩信,他手里的长枪一扫,就掀翻了两辆粮车,大笑道:“项羽的粮,我韩信接了!”
黑麟卫们动作划一,三棱刺抹过守兵咽喉时几乎没声,只偶尔有粮袋被划破,小米哗哗漏出来,混着尘土滚得满地都是。那校尉被韩信挑落马下,挣扎着喊:“有埋伏!快回禀将军——”话音被枪尖钉在地上,断了声。
韩信正指挥人往马背上搬粮,忽然眯眼看向西北方向——那里尘烟滚滚,像是有大队人马赶来。他冷笑一声,对身边的亲兵道:“按将军说的做,点火!”
火折子抛向洒了油的粮车,瞬间燃起冲天大火。韩信带着人往东南撤,故意留下几车没烧完的粮草,还有面歪歪扭扭的“汉”字旗——那是昨晚从刘邦营外顺手偷的。
刘邦在帐里正和郦食其对弈,听见外面的喧哗,掀帘一看,脸顿时沉了。远处火光冲天,斥候连滚带爬地进来:“大王!项羽的运粮队被劫了!放火的是……是打着咱们旗号的人!”
“放屁!”刘邦踹翻了棋盘,棋子撒了满地,“老子什么时候下令劫粮了?”
郦食其捡着棋子,眼神闪烁:“大王,这怕是扶苏的计。他故意用咱们的旗号,就是想让项羽以为是咱们动的手,逼着项羽来打咱们。”
刘邦咬着牙:“这个扶苏!真是阴魂不散!”他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停住,“不行,不能让项羽误会。来人,备马,我要去见项羽!”
“大王不可!”郦食其拉住他,“这时候去,项羽正怒着,怕是要吃亏!”
“吃亏也得去!”刘邦甩开他的手,“真让他认定是我动了粮,他的主力就得往我这儿冲,扶苏正好坐收渔利!我去说清楚,再许他些好处,让他接着去打彭城!”
彭城帅帐里,扶苏正看着白川送来的密报,嘴角勾着笑。密报上说,刘邦果然带了百骑往项羽营地方向去了。
“将军,您这招借刀杀人够狠的。”白川擦着匕首,“项羽本就急着找补粮草,刘邦这时候送上门,不就是往枪口上撞?”
“撞不撞,得看项羽信不信他。”扶苏指尖敲着案面,“项羽自负,最恨被人当枪使。刘邦去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他忽然起身,“走,咱们去城楼上看看。今天这场戏,少了观众可不行。”
城楼的风很大,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扶苏扶着垛口往下看,彭城的士兵正在加固城防,黑麟卫们则在校场上操练——他特意让韩信留了一半人,就是要做给城外的探子看,摆出副死守的架势。
“将军你看!”白川指着西北方向,“项羽营里好像乱起来了!”
扶苏眯眼望去,果然见项羽营地烟尘四起,像是在调动兵马。没过多久,又看见刘邦的队伍往那边去,刚到营门口,就被楚军的箭雨挡在了外面——显然,项羽根本不打算听他解释。
“成了。”扶苏转身往城下走,“让伙房备点肉,今晚黑麟卫加菜。”
白川跟在后面笑:“将军,您这脑子怎么长的?刘邦和项羽斗起来,咱们真就不用动手了?”
“动手?”扶苏回头看了眼城外,眼神锐利,“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咱们再动手,才能一劳永逸。”他拍了拍白川的肩膀,“记住,真正的硬仗,从来都不是靠蛮力。”
傍晚时,韩信带着劫来的粮草回来了,黑麟卫们个个扛着粮袋,脸上沾着灰却笑得得意。韩信把一杆染血的“楚”字旗扔在地上:“将军,项羽的运粮队被咱们一锅端了!末将按您说的,留了面汉旗,现在项羽怕是把刘邦恨透了,据说刘邦在营门外跪了两个时辰,项羽都没让他进。”
扶苏正看着地图,闻言抬眼:“跪?刘邦那老狐狸会跪?怕是演给项羽的部下看,显得他有诚意吧。”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的鸿沟,“项羽没粮,刘邦想和解,接下来……就该轮到咱们了。”
“轮到咱们?”韩信眼睛一亮,“将军是说,要主动出击?”
“不,”扶苏摇头,将地图卷起来,“咱们等。等项羽忍不住来攻彭城,等刘邦在旁边观望,等他们都以为咱们只会守的时候……”他忽然笑了,眼里闪着精光,“咱们去端刘邦的老巢。”
白川听得咋舌:“端刘邦的老巢?他营里还有两万多人呢!”
“两万多人?”扶苏挑眉,“等他把主力调去应付项羽,营里剩下的,不过是些老弱。黑麟卫的速度,足够在他反应过来前,把他的粮草烧个干净。”
韩信摸着下巴:“将军,这招够险,但要是成了,刘邦和项羽都得傻眼。”
“险才有意思。”扶苏走到帐外,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传令下去,今晚好生休息,明天……有场硬仗要打。”
黑麟卫们的欢呼声响彻营地,连带着彭城的士兵也受了鼓舞,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而城外,项羽的怒吼和刘邦的辩解还在风中纠缠,没人知道,真正的猎手,早已布好了网,只等猎物一步步走进来。
夜色渐深,彭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像颗嵌在乱世里的星子,看似平静,却藏着能燎原的火。扶苏站在帅帐前,手里转着那枚东胡玉佩,胡姬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乱世里的安稳,都是抢来的。”
他握紧玉佩,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是啊,安稳从来不是等来的。他要的,不仅是守住彭城,更是要让这乱世,按他的规矩重新洗牌。
明天,就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