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爹突然直直看向孟老二和孟老三:“分家后你们还认你们大哥吗?”
孟老二和孟老三被这话问得一怔,见老爹沉得能滴出水的脸,吓得腿肚子一软,拽着各自的婆娘 “噗通” 跪在地上。
“爹!” 孟老二膝头刚沾地就急着开口,声音发颤,“我们不是恨大哥,实在是…实在是为了孩子们的前程啊!”
说着又转向孟老大,眼圈泛红,“大哥,你没做错啥,是做弟弟的对不住你!都是为人父母,望大哥明白弟弟的难处,往后大哥有事我肯定第一个上。”
孟老二只差没当场举手发誓。
孟老三也瓮声瓮气地接话:“爹,我们这辈子都是亲兄弟!”
“我知道,我理解……”
孟老大声音嘶哑,声音有气无力,身为长子被迫分出去,他不后悔却很是愧疚,更多的是伤心。
孟老爹满意点点头,盯着孟老二和孟老三四口子再度开口:“大狗子,二狗子,三狗子读书都是公中出钱,六狗子身体不好没去读书,你们大哥大嫂从来没有任何一句怨言。剩下的十两银子我做主给你们大哥,我跟你娘的东西和这幢老宅子百年后就老二和老三两家分。至于赡养,老大老大媳妇,你们三个孩子也不容易,只一点,往后的年礼节礼不能少,银子你们要是手头宽裕就给,不给我们也不找你们要,你们有异议就说出来。”
话落,不只是村长和族长点头,就连站在后面的小辈也纷纷点头。
慕知微也没想到分家是这样的分法,看着上座的两个老人眼神都变了。
看着不近人情,其实都是为了孩子!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六狗子和小狗子,小哥俩身形都比寻常同龄孩子瘦小些,但眼神亮堂、动作也还算灵便,倒不至于到不能读书的地步。
孟家人瞧着也不是苛待孩子的,怎么把孩子养成这样?再看看五狗子,又高又壮,跟小哥俩一点不像。
暗自摇摇头,不再瞎猜,等过两天得空了给他们把把脉便知道该怎么回事了。
十两!?
孟老二媳妇眼珠子骤地瞪圆,压力扯着男人的衣服,催促他出声。
孟老三媳妇也没好到哪去,暗咬着下唇,手肘狠狠往丈夫腰眼撞去 —— 十两啊!匀出二两给自家,每人能添两身新衣还能吃顿好的!
孟老大浑然不觉弟媳们的暗流涌动,只沉沉摇头:“爹娘这么安排我没有异议。”
他转向两个弟弟,语气跟以往那般稳重:“这十两银子我暂先借用,往后每年除了该给爹娘的年节礼,额外再添两匹细布、一百斤新米,还有二两碎银。不出三年,定把这十两还给爹娘。往后爹娘跟前,就劳烦你们多尽些心了。”
村长捻着胡须点头:“如此分配很是公允。”他眼角余光扫过那两个不住使眼色的妇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 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眼里就只装着眼前三瓜两枣!
“这般分法少之又少!” 族长话锋一转,目光在老二老三夫妻四人脸上打了个转,语气里带着三分敲打:“老话常说家和万事兴,有些时候退一步,未必是亏。”
孟老二和孟老三神情冷淡,眼神飘忽,明显有不满却迫于压力而不敢说。
“老二,老三,你们爹娘的心思,你们现在不明白以后就懂了。” 族长沉下脸,指节在八仙桌上轻轻叩了叩,“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老二老三你们有别的意见就直说!”
孟老爹的语气很平静,两兄弟却吓得后背一挺,急忙摇头,有意见也生生憋回去。
老二和老三媳妇也深深埋下头,如何想的只有她们自己心里知道了。
“那就这么定下,我写好文书各自按手印,明天我去衙门报备。”
“你们也别跪着了!”
孟老爹看着孩子们站起来才语重心长地道:“以后都好好过日子。”
村长磨墨写文书。
族里的三爷爷捋着花白的胡须问孟老大:“如今家分定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孟老大茫然地摇了摇头,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分家带来的冲击还没散去,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发飘。
三爷爷慢悠悠抚着胡须,浑浊的双眼透着几分精光:“孟大,依我看,既分了家,不如尽快搬出去另过。你觉得呢?”
孟老大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点头:“三爷爷说得是!”
好像看到了小时候老实又听话的好孩子,三爷爷微微笑了:“你还记得林东不?那小子端午回来时说他们一家子都在县城扎下根了,村里小院往后都不住了,托村里帮着寻个买主。”
村长听到这放下手里的墨条说起小院:“林东那小院一间堂屋带东西厢房和三间小屋。你家五口人住,倒也挤得下,只是价钱上要略高些。你是看着林家起的院子,用的都是上好的木头,满打满算也就住了三年,柜子桌子搬走了,屋里的床、灶台都还结实,原先起院子用了三十两,现在卖十八两,要是卖给外人是二十两。林东前两天才清扫过,东西搬过去就能住。你要的话,明天我去衙门顺便过契。”
孟老大下意识看向父母,孟柳氏满心的不乐意,老大家就分到二十两,花十八两买了房子往后日子怎么过?一家子三个都是病歪歪的,这个房子不能买!
孟柳氏就要出声反对,孟老爹脸一沉,恨铁不成钢地骂:“你是当家的,想要就点头,不想要就摇头,看我和你娘干什么?你以后自己当家也要动不动问我和你娘吗?”
孟老大思忖片刻,村里如今确实没有闲置的屋子,重新盖房的话,至少得等两个月才能入住。
闹到这份上再住一起,彼此都不会舒坦,他更不愿女儿整日看人脸色。
他狠狠心,点头应道:“这房子我要了。”
刚分到手里的二十两银子,还没来得及焐热,转眼间就只剩二两了,孟老大只觉得心头一阵抽痛,肉疼得厉害。
孟柳氏心里老大不舒坦,暗自嘀咕:老头子这是昏了头?哪能这么怂恿儿子!小孩子家懂个啥呀?这么大的事儿,说定就定了,也太草率了。
她还想再劝几句,把其中的利害掰扯清楚,可嘴刚张开,话音还没来得及溜出来,就被孟老爹没好气地打断了。
“别啰嗦了,” 孟老爹皱着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赶紧给银子,顺便把剩下的分了!”
孟柳氏被噎得一怔,看着老头子那副不容置喙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却也只能憋着气,开始分银子。
周围的人瞧着孟柳氏将十八两银子递给村长,个个都眼热不已,有人是羡慕,有人是不甘。
村长转头就让自己儿子回去把林东院子的钥匙取来。
孟老爹跟村长说:“将靠近山脚院子的三亩水田和旱田分给大小子一家。”
村长应了一声。
慕知微用余光瞄旁边,孟老二和孟老三夫妻四人都低着头,这是用沉默抗议啊!
孟老大瞥见两个弟弟的反应,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两个弟弟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性情脾性他再清楚不过,瞧这光景,怕是已经怨上他这个大哥了。
上头的孟老爹夫妇俩也默默看着三个儿子的反应,暗地里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