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以后。
世界早已不是当初那片血与火的炼狱。
在路明非——这位新生的世界树之灵——的引导与守护下,残存的人类与混血种们,用了整整一代人的时间,艰难地从废墟中重建了文明。
城市在原址或新址拔地而起,虽然规模远不如前,却充满了坚韧的生命力。秩序被重新定义,国家与种族的界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基于生存与发展的新联盟。
龙族存在的真相不再是秘密,但也不再是恐慌的源头,而是成为了历史课本上沉重的一页,以及……需要被永久警惕的自然力量的一部分。
肆虐的龙族大军,在失去了尼德霍格的意志支撑和江南的“清理”后,或是被消灭,或是重新陷入了漫长的沉眠。
四大君主级别的存在,再无踪迹,仿佛与尼德霍格一同,被那个白衣少年最终的同归于尽带离了这个世界,只留下古老的传说和地壳深处偶尔传来的、微弱的能量波动,提醒着世人它们曾真实存在。
新的纪元,是一个属于凡人的、小心翼翼维护着脆弱平衡的纪元。
英国,东部沿海,一座新兴的海滨城市。
阳光明媚,海风轻柔。崭新的白色建筑依山傍海,街道整洁,磁悬浮列车悄无声息地滑过。
人们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孩子们在公园里嬉戏。战争的创伤已被时光抚平,只留下纪念馆和纪念碑,无声诉说着过去。
在城市边缘,一座临海的墓园。这里安息着在“大灾变”中逝去的英魂。
一座简单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小苍兰。
昂热之墓
最后的屠龙者校长
一个时代的守望者与落幕者
路明非(如今的他,气质沉稳内敛,眼神深邃,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平静)静静地站在墓前,海风吹动他略显花白的鬓角。
他身边站着同样不再年轻的凯撒·加图索,这位昔日的贵公子,如今是新生代混血种学院的院长,眉宇间多了份责任与淡然。
“时间过得真快。”凯撒轻声说,目光扫过墓碑,“校长要是看到今天的样子,不知道会怎么想。”
路明非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俯身,轻轻整理了一下花束。
对于昂热校长而言,这样一个平静的结局,或许就是最好的告慰了。
他守护了一生的秘密虽然公之于众,但世界终究没有毁灭,新的秩序在废墟上建立。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骑着一辆电动踏板车,有些冒失地冲进了墓园,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他停在不远处,低头看着手里的电子屏,挠了挠头。
路明非和凯撒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
那年轻人似乎感觉到了注视,抬起头,露出了帽檐下的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五官轮廓硬朗,肤色是常年户外工作的健康小麦色,眼神……眼神里带着一种久违的、略显迷茫却异常干净的纯粹,还有一种似乎丢了东西正在努力回忆的苦恼神情。
当他的目光与路明非和凯撒相遇时,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快步走了过来。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年轻人的声音带着点阳光的爽朗,却又有点不确定的犹豫,“请问……昂热校长的墓,是在这附近吗?我这导航好像有点不准……”
路明非和凯撒,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路明非的瞳孔剧烈地收缩,呼吸骤然停止。凯撒冰蓝色的眼眸中也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张脸……这个声音……
虽然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与阴郁,虽然眼神不再燃烧着黄金的火焰,虽然气质变得如同最普通的邻家青年……
但他们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师……师兄?”路明非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他向前迈了一步,又猛地停住,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年轻人被路明非的反应弄得有些困惑,他眨了眨眼,更加仔细地看了看路明非和凯撒,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努力从记忆深处挖掘着什么。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楚子航的语气带着真诚的疑惑,他看了看路明非,又看了看凯撒,“感觉你们……很眼熟。尤其是你,”他指向路明非,“好像……特别熟悉。”
路明非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但他强行忍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师兄……你……你不记得了?我是路明非啊!他是凯撒!”
“路明非……凯撒……”楚子航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神中的迷茫更深了,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好像……是有点印象……很重要的名字……可是……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他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我好像……忘了好多事情。我只记得……要来找昂热校长的墓,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但具体是什么,也记不清了。”
凯撒猛地反应过来,一步上前,紧紧抓住楚子航的肩膀,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楚子航!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你这几年到底去哪里了?!”
楚子航被凯撒抓得有点疼,龇了龇牙,但还是努力保持着礼貌:“这位先生……您别激动。我……我好像出了场车祸,昏迷了很久,醒来就在一家福利院了,之前的事情……很多都记不清了。名字也是福利院的阿姨告诉我的,说找到我的时候,口袋里有个写着‘楚子航’的证件。”他指了指自己,“我现在……在送快递,挺好的。”
路明非看着楚子航那双清澈、却失去了所有沉重记忆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是奥丁的因果律攻击残留的影响?还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抑或是……江南在最终消散前,对这个饱经痛苦的灵魂,最后的……怜悯与馈赠?
忘记了雨夜的高架桥,忘记了卡塞尔,忘记了死侍,忘记了奥丁,忘记了所有的仇恨与牺牲……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重生。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路明非缓缓伸出手,不是抓住,而是轻轻地、郑重地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泪水与无比释然笑容: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师兄。”
“回来就好。”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