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静静地悬浮于此。
一道是江南。他依旧一身白衣,但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淡薄,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虚无。
他空洞的瞳孔中,不再是一片死寂的虚无,而是多了一丝极淡的、如同星尘般闪烁的……释然与平静。
那困扰他无数岁月的、对“洁净”与“不洁”的极致偏执,似乎减轻了许多。他“看”着下方那个已恢复平静的世界,看着路明非、楚子航、凯撒在墓园的重逢,没有任何动作。
另一道是镜。他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和最精密的仪器,静立于江南身侧,幽蓝的瞳孔中数据流平稳运转,记录着一切。他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映照。
“啧。”一个慵懒中带着刻薄的声音,突兀地在这片概念流中响起,打破了绝对的寂静。
声音的来源并非实体,而是源自江南自身存在的深处,或者说,是与他深度绑定的某个残响。
是尼德霍格的声音。不再是那浩瀚恐怖的意志,更像是一缕被囚禁在灵魂牢笼最深处的、不甘寂寞的……毒舌幽灵。
【真是……一场又臭又长、结局还如此……俗套的闹剧。】尼德霍格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看看下面,虫子们抱在一起哭哭啼啼,庆祝着虚假的胜利,重建着注定会再次腐朽的巢穴……无聊透顶。】
江南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平静地“看”着。
【还有你!】尼德霍格的声音转向江南,带着讥讽,【装什么深沉?玩什么自我牺牲?最后那一刀……演技浮夸!】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点咬牙切齿,【不过……算你狠。用老子给你的‘刀’,裹着那棵破树的‘怨念’,再来点你自己的‘拧巴’……还真让你搞成了。】
【没彻底弄死我,是不是很失望?】尼德霍格的声音又变得得意洋洋起来,【可惜啊可惜,老子是‘毁灭’这个概念本身,只要这宇宙还有一丁点‘终末’的可能,老子就死不透!你顶多……就是把老子回归的‘门’给焊死了大半,顺便让老子睡了长长的一觉。】
【不过……】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这样……也好。】
【至少……】尼德霍格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不用再看那帮蠢货没完没了地重复那些低级错误了。眼不见为净。】
江南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微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毫米的弧度。仿佛一个……无声的笑。
【哼!】尼德霍格似乎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立刻恢复了趾高气昂的腔调,【别得意!老子只是暂时休假!等哪天老子睡够了,或者这帮虫子又把自己玩到濒临灭绝的时候……老子说不定还会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就在这时——
下方的世界,那片海滨墓园的景象中。
在路明非、楚子航、凯撒三人重逢的不远处,一棵盛开着白色小花的合欢树下。
光影微微扭曲了一下。
一个穿着干净素雅连衣裙的红发少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是绘梨衣。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红色的瞳孔中,不再是一片空洞的纯净,而是多了几分懵懂的、新生的灵动,以及一丝仿佛寻找了很久很久、终于确定了方向的……安心。
她静静地站在树下,微微歪着头,纯净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一眨不眨地……落在了……时空尽头,江南所在的那个方向。
仿佛……能看到他。
然后,她抬起脚,迈开了步子。不是走向路明非他们,而是朝着空无一物的海边,朝着那个只有她能“感觉”到的方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过去。
她的步伐很轻,很慢,却带着一种穿越了万水千山、打破了时空界限的……执着。
概念间隙中。
江南空洞的瞳孔,微微动了一下。他“看”着那个正朝着“不存在”的彼岸走来的红发少女。
尼德霍格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呵……阴魂不散的小尾巴又找来了。】
【你这‘洁癖’……看来是没法治了。】
【不过这次……随你便吧。】
【老子……困了。】
声音逐渐低弱,最终……彻底沉寂了下去。仿佛陷入了沉睡。
江南缓缓地……转过了身。
他面向着绘梨衣走来的那个“方向”。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那淡薄的身影,在抽象的概念流中,似乎……凝实了那么一丝丝。
镜无声地向后退了半步,微微躬身,身影逐渐变淡,最终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般,悄然消失。将这片空间,留给了他们。
一片寂静。
只有下方世界传来的、微弱的、充满生机的声音。
以及……
一个从遥远的彼岸,执着地、一步一步走来的……轻轻的脚步声。
(全书完,总之一开始就是为了这盘醋包的饺子,但是结局还是仓促了,不过也是我最大的能力了,再见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