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令人心悸的“源井”区域后，四人沿着《黎明契约》微弱指引的方向，在荒芜的废土上艰难前行。虽然身体的伤势被那神秘的巨眼治愈，但精神上的疲惫和对未知的恐惧依旧如影随形。
扳手彻底清醒了过来，得益于巨眼注入的精纯能量，他因冲击波造成的内伤竟然好了七七八八，只是精神还有些萎靡，时不时会神经质地回头张望，生怕那只巨眼或者什么别的东西从地底钻出来。
“我说……咱们下次能不能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补充能量？”扳手嘟囔着，踢开脚边一个锈蚀的罐头盒，“那井底下的大眼珠子太他妈吓人了，老子差点尿裤子。”
“有的补充就不错了，挑三拣四。”李队长瞪了他一眼，但眼神里也带着一丝后怕。他的一条手臂虽然被巨眼的力量复位，但活动起来仍有些隐隐作痛和不自然的僵硬感，那是骨骼和肌肉尚未完全适应的表现。
阿翎则一直沉默地操作着她的便携设备，试图从之前记录下的、关于巨眼和能量冲突的混乱数据中分析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但结果似乎并不理想，大部分数据都因能量过载而损坏或无法解读。
林凡走在最前面，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体内。经过“源井”能量的洗礼和巨眼最后的“馈赠”，他的“源种”不仅完全恢复，容量和活跃度似乎还有了不小的提升，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更加敏锐。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极远处一些模糊的能量波动——有的是危险的辐射源，有的则像是活动的生物或机械。
《黎明契约》依旧沉寂，封面上的裂痕没有恶化，但也没有愈合的迹象。那枚眼球徽记则彻底变成了死物，无论林凡如何用精神力试探，都再无反应，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块普通的金属。
他们一路尽量避开大型的废墟和明显有污染或能量异常的区域，选择相对开阔和平坦的路线。荒原的风沙很大，能见度时好时坏。干枯的灌木和扭曲的树木残骸是视野中仅有的点缀。
又走了小半天，前方出现了一片广阔的、干涸的河床。河床对岸，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低矮的、用废旧材料和泥土垒砌的简陋棚屋——这是一个小型的废土聚居点。
有聚居点，就意味着可能有情报、补给，当然，也意味着可能有麻烦。
“前面有个小村子。”林凡停下脚步，示意其他人隐蔽观察，“规模不大，看起来挺破败的。”
“要过去吗？”阿翎有些犹豫，“我们的样子太扎眼了，而且‘守夜人’或者‘鸦群’可能还在找我们。”
“我们需要情报，也需要食物和水。”林凡看着腰间快要见底的水壶和干粮袋，“小心一点，应该没问题。李队长，你和扳手留在外面策应，我和阿翎进去看看。”
李队长点点头，和扳手找了个背风的土坡后面隐蔽起来，架起了步枪。
林凡和阿翎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刚从战场逃出来的难民，然后才小心地向着聚居点走去。
聚居点比远处看起来更加破败和萧条。简陋的棚屋大多低矮阴暗，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只有几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孩子躲在门缝后面偷偷看着他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燃料、粪便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几个穿着破烂、但手里拿着简陋武器（主要是粗制滥造的刀棍和一两把老掉牙的火药枪）的男人从最大的一个棚屋里走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外来者？从哪里来？干什么的？”为首的一个独眼男人粗声粗气地问道，目光在林凡和阿翎相对干净的衣物和装备上扫来扫去。
“旅行者，从东边来，迷路了，想换点吃的和水。”林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无害，同时暗中感知着这几个人的情绪——主要是紧张、警惕，还有强烈的饥饿感，暂时没有明显的恶意。
“东边？东边全是辐射区和变异兽的老巢，你们能走过来？”独眼男人显然不信，手中的砍刀握紧了些。
“运气好，绕了点路。”林凡不动声色地从背包里拿出半包压缩饼干——这是他们从“工匠”那里得到的补给之一，在废土是硬通货，“这个，换点干净的水和能填肚子的东西，再问点路就行。”
看到压缩饼干，那几个男人的眼睛瞬间亮了，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独眼男人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他示意旁边一个人接过饼干，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咧嘴笑了笑，露出满口黄牙。
“好东西……跟我来吧，外面风沙大。”他的语气热情了不少，侧身让开了路。
林凡和阿翎对视一眼，保持警惕地跟着他们走进了那个最大的棚屋。
棚屋里光线昏暗，气味更难闻。几个面有菜色的妇女和孩子蜷缩在角落，火塘上架着一口黑乎乎的铁锅，里面煮着一些看不出原貌的、糊状的东西。
独眼男人拿出两个脏兮兮的碗，从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储水罐里舀了点浑浊的水递给林凡和阿翎，又拿了几个黑乎乎的、像是用某种根茎和昆虫粉混合烤制的饼子。
“村子小，没什么好东西，别嫌弃。”独眼男人自己也拿起一个饼子啃了一口，“你们想问什么路？”
林凡没有喝那浑浊的水，只是象征性地沾了沾嘴唇，问道：“我们想去南边的‘锈蚀峡谷’，听说那边有条路能绕过‘铁瘟’的地盘？”他随口编了个地名和理由。
“锈蚀峡谷？没听说过。”独眼男人摇摇头，“南边倒是确实有条老路，但也不好走，最近不太平。”
“不太平？”阿翎追问。
“是啊。”另一个男人接口道，他瘦得皮包骨头，眼神却比较灵活，“前几天有一伙怪人经过，穿着灰扑扑的结实盔甲（守夜人？），开着从来没见过的车，凶得很，打听两个人的下落，一男一女，形容的样子……嗯，倒是和你们有点像。”他说着，狐疑地看了看林凡和阿翎。
林凡心中一惊，但脸上不动声色：“哦？还有这种事？我们没碰到。他们还说什么了？”
“好像还提到了什么‘井’……说什么‘信号消失了’、‘目标可能进入高危区域’之类的……”瘦男人努力回忆着，“对了，他们过去之后没多久，南边就传来很大的动静，又是爆炸又是怪叫的，吓得我们都没敢出门，估计是跟什么东西打起来了。”
林凡和阿翎心中了然。看来“守夜人”确实在追踪他们，并且可能和南边的那个工业畸变体“铁瘟”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发生了冲突。这暂时为他们引开了注意力。
又闲聊了几句，林凡和阿翎得到了想要的情报，确认“守夜人”已经向南追去，短时间内不会回头。他们用剩下的一点压缩饼干又换了些看起来相对干净的水和食物，便准备告辞离开。
就在他们走到棚屋门口时，那个瘦男人突然压低声音叫住了他们：“喂，等等。”
林凡回头，看到那瘦男人眼神闪烁，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如果你们真的要往南边去……小心点。”瘦男人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除了‘铁瘟’和那些穿灰甲的，最近那边……还有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林凡皱眉。
“说不清楚……”瘦男人脸上露出一丝恐惧，“晚上有时候能听到很奇怪的、像是很多人在同时低语的声音……还有人说看到影子，速度很快，看不清样子，但被它盯上的猎物……都消失了，连骨头都不剩……”
低语？高速的影子？
林凡立刻想到了矿井下的那个寂静猎手！难道它离开矿井区域，活动范围扩大到这边了？
“多谢。”林凡深深看了瘦男人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和阿翎迅速离开了聚居点。
与李队长和扳手汇合后，他们将情报分享了一下。
“守夜人被引开了是好事，但那个‘猎手’……”扳手听到描述，脸色又白了几分。
“南边是必经之路。”林凡看着地图，目光锐利，“我们没得选。只能更加小心，尽量白天赶路，晚上找到绝对安全的地方躲藏。”
计划已定，四人补充了水分和食物（虽然质量堪忧），再次上路。这一次，他们更加警惕，林凡的“源种”感知全力开启，时刻扫描着周围的危险。
荒原的白天短暂，黄昏很快降临。风沙更大，能见度急剧下降。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过夜地点。
幸运的是，在天色彻底黑透之前，林凡的感知捕捉到了右前方一片丘陵地带中，一个相对隐蔽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洞入口。
“那边有个山洞，去看看！”林凡带头向那边跑去。
岩洞入口不大，被几块风化的巨石半掩着，里面黑漆漆的，但感觉不到明显的危险生物气息。
林凡示意大家停下，自己先小心地探头进去感知。
洞不深，大约十几米，里面干燥，没有野兽粪便和巢穴的痕迹，似乎是个安全的避难所。
然而，就在他的感知扫过洞穴最深处时，却猛地一滞！
那里……有微弱的生命气息！而且……不止一个！
不是变异兽，更像是……人？！
林凡立刻握紧了“执法者”，低声道：“里面有人！”
李队长和扳手立刻举起武器，阿翎也拿出了能量手枪。
林凡深吸一口气，对着洞里沉声道：“里面的朋友，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想找个地方过夜。如果可以，行个方便？”
洞里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一个有些虚弱、但带着警惕的低沉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是谁？‘守夜人’的探子？还是‘鸦群’的鬣狗？”
对方竟然直接报出了这两个组织的名字？！
林凡心中一动，示意同伴稍安勿躁，继续开口道：“都不是。我们只是被他们追杀的倒霉蛋。看情况，你们也是？”
洞里又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
片刻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语气缓和了一些：“……进来吧。动作轻点，我们有人受伤了。”
林凡对同伴点了点头，四人保持着警惕，小心翼翼地鱼贯进入岩洞。
借着洞口最后一点天光和李队长战术手电的光芒，他们看清了洞里的情况。
洞穴深处，靠着岩壁坐着三个人。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刚毅男子，短发，脸上沾着灰尘和血渍，但眼神锐利，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带有能量刃的短柄战斧。他似乎也受了些伤，胳膊上胡乱缠着绷带。
他身后，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脸色苍白，胸口包裹着厚厚的、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纱布，呼吸微弱。
旁边还有一个半大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瘦弱，手里紧紧抓着一根削尖的金属长矛，正惊恐又警惕地看着林凡他们。
这三人的装备看起来虽然陈旧，但保养得不错，风格统一，像是某个有组织的团体成员，此刻却显得十分狼狈，显然是经历了惨烈的战斗和逃亡。
当林凡的目光落在那个昏迷中年男人露出的、破损装甲的内衬上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内衬上，绣着一个模糊的、却让他心头巨震的徽记！
那是一枚被锁链缠绕的、睁开的眼睛！
和他从“幽灵卫士”尸体上找到的那枚眼球徽记，一模一样！
这些人是……那个神秘眼球徽记势力的成员？！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被伤得这么重？是谁伤了他们？守夜人？鸦群？还是……别的？
短暂的震惊过后，林凡迅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同情：“你们伤得很重！需要帮忙吗？我们有一些基础的医疗用品。”
那个持斧的年轻男子仔细打量着林凡四人，特别是他们身上战斗留下的痕迹和并非“守夜人”或“鸦群”制式的装备，眼中的警惕又减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绝境中看到同类般的希冀。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道：
“……多谢。我是凯。躺着的……是我父亲莫远山，别人都喊他老莫。这孩子是我妹妹，小丹。”
“我们……是从‘彼岸’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