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桌上那盒孤零零的、苏晚没吃的退烧药。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干净皂角味和愤怒冰冷的气息。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
楼下，苏晚单薄的身影正快步走出枫林苑破旧的大门，汇入清晨稀少的行人中。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沈砚的眼神沉郁如墨。他拿出自己那部真正的加密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他拨通了顾琛的号码。
“顾琛。”
“少爷！您怎么样？苏晚她……”
“她走了。带着我的备用号码。” 沈砚的声音冰冷而清晰，“计划调整。”
“第一，立刻激活对苏晚的二级监控。范围：她的新住处、通讯、与林小雨的联络。重点：她下一步针对秦朗或‘沈砚’的调查动向。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第二，全面深挖秦朗。我要他当年接触苏晚的所有细节，每一个时间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说过关于袖扣的每一句话！动用暗线，查秦家内部对当年‘袖扣失窃’事件的处理记录，尤其是秦正鸿本人的态度！”
“第三，” 沈砚的目光变得锐利如鹰，“顾薇那边，盯死。她助理查档案只是个开始。查清楚她接下来所有动作，接触了什么人，有什么计划。尤其是……她是否已经将‘沈岩’和沈砚联系在了一起，是否打算利用苏晚或者那份档案做文章。”
“另外，” 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准备一份‘礼物’。”
“礼物？” 顾琛疑惑。
“嗯。” 沈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份能‘提醒’顾薇，手不要伸得太长的‘礼物’。把她最近在海外那个违规操作的并购案证据链，匿名‘泄露’一点给老爷子最信任的审计团队。尺度把握好，让她疼，但别让她彻底翻脸。”
电话那头，顾琛显然被沈砚这突如其来的凌厉反击惊了一下，但立刻应道：“明白！少爷！我马上去办！保证让她焦头烂额，暂时没心思再查您这边！”
挂了电话，沈砚将手机丢在桌上。他走到桌边，拿起那盒苏晚没碰的退烧药，指尖在冰凉的药盒上摩挲着。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丝毫无法驱散这间陋室和他心底的阴霾。
一场暴雨，冲垮了苏晚的住所，也冲垮了他和苏晚之间那点脆弱的、建立在误会和伪装之上的短暂平静。
怀疑的种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冰冷的裂痕深不见底。秦家的阴影，顾薇的窥探，还有苏晚这个手握关键线索、对他充满敌意却又可能成为唯一突破口的不稳定因素……
风暴，才刚刚开始。
沈砚走到那个堆满“宏达电子厂”资料的旧公文包前，拿出那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他看着上面伪造的“沈岩”履历，眼神冰冷。这层精心编织的伪装，在真正的风暴面前，还能支撑多久？
他需要答案。关于秦朗。关于那枚袖扣。关于苏晚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需要抢在顾薇彻底撕破脸皮、抢在秦家的秘密被引爆之前，掌控全局。
而第一步，就是等待。等待苏晚被愤怒和疑惑驱使，按下那部廉价手机上存储的号码。
那将是下一场博弈的开始。
...
海城东区，一片由旧厂房改造的LoFt公寓区边缘，矗立着一栋灰扑扑的、与周围“文艺”氛围格格不入的筒子楼——“东风里17号”。斑驳的墙皮，锈迹斑斑的消防梯，楼道里弥漫着油烟和潮湿的混合气味。
503室的门被林小雨用肩膀顶开，她夸张地喘着粗气，把手里最后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哐当”一声扔在水泥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呼——！终于到了！晚晚！快！看看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林小雨叉着腰，指着这间不足二十平米、只有一扇朝北小窗的单间，脸上带着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豪迈。
房间确实简陋。
一张吱呀作响的旧铁架床，一张掉漆的破书桌，一把塑料凳子，墙角堆着几个还没打开的纸箱。
唯一的“亮点”是林小雨不知从哪淘换来的一块印着热带椰林图案的廉价挂布，勉强遮住了墙上一块巨大的霉斑。
苏晚抱着自己那个帆布包，站在门口，看着这方狭小、破败却暂时属于自己的空间，心里五味杂陈。
从枫林苑701那场充斥着谎言、高烧和冰冷交锋的噩梦逃离后，能有一个落脚点，已经是林小雨动用所有人脉和钱包极限的结果了。她感激地看了闺蜜一眼，低声道：“小雨，谢谢你……”
“谢啥！” 林小雨大手一挥，一屁股坐在硬板床上，床架发出痛苦的呻吟，“咱俩谁跟谁！不过晚晚，”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你跟那个沈岩……不对，沈砚！到底咋回事？昨晚在电话里你也没说清楚！他真是那个沈家的太子爷？戴着上千万的袖扣装穷小子？图啥啊？图你……呃，图体验生活？”
苏晚疲惫地摇摇头，走到书桌前，将帆布包小心地放下。她拿出沈砚给的那部廉价智能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上面孤零零地只存着一个名字：【沈岩】。
“我不知道他图什么。” 苏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冰冷，“我只知道，他是个骗子。一个比秦朗藏得更深、演技更好的骗子。”
她指尖划过那个名字，眼神复杂。愤怒，被愚弄的屈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个在暴雨夜收留她、给她敷毛巾的模糊身影的动摇。
“那你还留着他的破手机？” 林小雨指着那部手机，一脸嫌弃，“扔了！赶紧扔了！晦气！”
苏晚的手指在“删除联系人”的选项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沈砚最后那句话在她脑中回响：“关于秦朗……还有那枚袖扣的事……或许，我们都需要一个答案。”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拴住了她。
她需要答案！关于秦朗，关于那枚改变她人生的袖扣，关于沈砚和秦家可能存在的联系！这手机，是唯一的线索，也可能是通往真相的危险入口。
“先留着。” 苏晚将手机放在桌上，语气坚决，“小雨，帮我个忙。”
“说！” 林小雨立刻坐直。
“动用你所有能用的关系，查秦朗！” 苏晚的眼神变得锐利，“我要他当年和我交往期间，所有公开和不公开的行踪记录！他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尤其是……他有没有在公开或私下场合，戴过或者提到过那对袖扣！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林小雨拍着胸脯，随即又皱眉，“不过晚晚，秦家那种门第，查起来难度很大，而且过去这么久了……”
“我知道难，但必须查！” 苏晚打断她，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这关系到……我能不能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也关系到……”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我能不能看清沈砚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林小雨看着好友眼中燃烧的火焰，重重地点了点头：“行！我这就去摇人！掘地三尺也给你挖出来！” 她风风火火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疯狂打字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