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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依旧冰冷地敲打着引雷塔的青铜骨架,混合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焦糊与血腥气味。塔基周围,受伤弟子的呻吟与同伴们压抑的喘息声交织,方才那场短暂而酷烈的攻防,几乎抽空了所有人的力气。公输衍指挥着还能行动的弟子,试图修复那些被脉冲能量侵蚀、闪烁着不祥紫光的雷纹,但指尖触及,便能感到一股阴冷的、带着排斥意味的能量反弹回来,镌刻工具难以落下。

“它在‘拒绝’我们,”公输衍声音沙哑,他手中的青铜规尺在靠近一道深紫色烙印时微微震颤,“这烙印……不仅在标记,更像是一种……权限锁死。”

崔婉宁沉默地看着那片狼藉。塔身依旧矗立,塔尖电光也未熄灭,但那种与大地脉动浑然一体的共鸣感确实被破坏了,如同琴弦被污秽沾染,发出的声音滞涩而扭曲。她怀中那面早已沉寂的青铜镜,此刻竟又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悸动,并非指向秦州,而是直指脚下这片被标记的土地。

就在这时——

没有预兆,甚至没有之前那种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嗡鸣积蓄。三道比之前更加凝练、色泽更深,近乎墨蓝的脉冲光柱,猛地从塔基周围三个不同的方位破土而出!它们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带着试探性的弧线轨迹,而是如同三道拥有绝对意志的毒矛,甫一出现,便撕裂雨幕,无视了外围那些尚在修复中的辅助雷纹,以超越之前的速度,笔直地、精准地射向塔基最中心区域——那里,是引导并储存天地之威的主能量枢纽,是整个引雷塔的心脏!

“小心!”公婉宁厉声喝道,但她的声音被脉冲撕裂空气的尖锐啸音淹没。

脉冲未至,那股高频震颤的能量已然先行抵达。几名正在中心区域试图布置临时防护的墨家弟子如遭重击,手中法器瞬间崩碎,口鼻溢血倒飞出去。公输衍怒吼着掷出数面刻画着防御阵图的青铜牌,牌身在空中便爆成齑粉。他试图启动埋设在塔基下的应急防护阵法,法诀引动,地面却只亮起几道紊乱的光丝,随即被脉冲携带的某种干扰力场彻底压制。

“它学会了!它干扰了我们的阵法节点!”公输衍目眦欲裂。

眼看那三道墨蓝脉冲就要彻底贯穿核心枢纽,一旦被其污染甚至摧毁,引雷塔将彻底报废,甚至可能引发灾难性的能量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

“导引归元!”

一声苍老而决绝的断喝响起。只见那位须发皆白、之前一直在默默修复外围纹路的老匠人,猛地丢开手中工具,双臂张开,枯瘦的身躯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迎向了其中一道最粗壮的脉冲!

他周身穴窍在这一刻尽数打开,体内苦修多年的墨家内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运转,在体外形成一层稀薄却坚韧的无形力场。那不是硬抗,而是引导!墨蓝脉冲撞上他身体的瞬间,刺目的蓝光从他七窍、从每一个毛孔中迸射出来!他的身体在刹那间变得透明,能清晰看到狂暴的能量洪流被他以秘法强行纳入经脉,如同江河改道!

“齐师傅!”有弟子悲声惊呼。

老匠人的身体在肉眼可见地龟裂,皮肤寸寸绽开,却没有鲜血流出,只有更加炽烈的蓝光从裂缝中透出。他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身体因能量过载而剧烈颤抖,却如同磐石般钉在原地,将那道足以摧毁核心的脉冲死死挡在身前数尺之外!

几乎是同时,另外两名较为年轻的墨家弟子,红着眼眶,嘶吼着同样的口诀,扑向了另外两道脉冲!

“师兄等我!”

“护塔!”

同样的蓝光从他们身上爆发,同样的经脉强行导引,同样的身躯龟裂!三道毁灭性的脉冲,竟被这三具血肉之躯硬生生阻截、分流!能量在他们体内疯狂冲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他们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三盏即将熔毁的琉璃灯,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不!快停下!这样你们会形神俱灭!”公输衍试图冲过去,却被那狂暴的能量场推开。

崔婉宁站在原地,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混合着冰凉的雨水。她看着那三团燃烧生命绽放的蓝光,看着他们扭曲却坚定的面容,一股巨大的悲怆与敬意堵在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能阻止,这是目前唯一能保住引雷塔核心的方法,是用命换来的片刻喘息!

就在这悲壮的时刻,异变再生。

那名最先扑出的老匠人齐师傅,似乎已到了极限,他猛地回头,目光穿越混乱的能量乱流,精准地落在崔婉宁身上。那目光中已无痛苦,只有一种洞彻后的清明与急切。

一道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精神意念,如同最后的烛火,跨越空间,直接传递到崔婉宁的识海:

“崔司谏……接我……‘雷纹溯形’……脉冲能量……内含‘逆熵编码’……它在解析……学习我等……技术根基……以此……反向侵蚀……小心……小心……”

无数关于雷纹结构、能量流动、脉冲编码的复杂信息,伴随着老匠人毕生钻研的心得与感悟,如同洪流般涌入崔婉宁的脑海。这是他以最后的精神力凝聚的传承烙印!

信息传递完成的刹那,齐师傅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在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叹中,彻底化为漫天飞舞的、闪烁着细微电光的蓝色光点,消散在雨幕里。唯有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留下一小撮晶莹剔透、如同蓝宝石碎屑般的微小晶体,自发地吸引着周围的电荷,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另外两名弟子,也紧随其后,在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力,确保脉冲被彻底导散后,同样身躯消散,原地各留下一小撮类似的蓝色晶体。

牺牲,并非毫无意义。

那三道被“导引归元”秘法强行分散、削弱的脉冲能量,失去了最初的凝聚性与破坏力,虽然依旧在塔基边缘造成了一片腐蚀与混乱,却终究未能触及最核心的枢纽。

塔,暂时保住了。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雨水落地的声音,以及那三小撮蓝色晶体吸引电荷发出的、细微而持续的噼啪声。所有幸存的工匠,无论是宋人还是西夏人,都怔怔地看着那三位同僚消散的地方,看着那象征着牺牲与转化的奇异晶体。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冲刷着之前的隔阂与摩擦。

突然,一名之前因技艺流派与墨家弟子争执最激烈的西夏老工匠,猛地踏前一步。他脸上之前的倨傲与固执已被悲愤与决然取代。他抽出腰间一柄镶嵌着兽骨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掌,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

他高举流血的手掌,用生硬的宋语嘶声喊道:“血祭!固元!以血为引,护我共业!”

话音未落,他已将淋漓的鲜血,狠狠拍打在脚下那片被脉冲能量侵蚀、闪烁着紫光的塔基烙印上!

嗤——!

一股青烟冒起,血液与那紫色烙印接触,竟发出如同烙铁烫肉般的声音。那顽固的、带着排斥意味的紫色烙印,竟然肉眼可见地淡化了一丝!

其他西夏工匠见状,几乎没有犹豫,纷纷效仿,或以刀划掌,或以箭刺臂,将自身饱含元气与意志的精血,洒向受损最严重的塔基区域。

“你们……”公输衍看着这一幕,喉咙哽咽。

宋国工匠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随即,不知是谁先开始,他们也咬破指尖,或是以工具划破皮肤,将自己的鲜血融入那片被共同守护的土地。

不同的血脉,不同的传承,在此刻,因着共同的牺牲与守护,以一种最原始也最直接的方式,交融在一起。塔基上,原本被脉冲侵蚀得黯淡破碎的雷纹,在浸染了双方工匠的热血后,竟隐隐泛起一层淡金与赤红交织的微光,与那残留的紫芒对抗着,一种此前未曾有过的、带着生命韧性的能量场,开始缓慢地弥合着创伤。

崔婉宁闭着眼,全力消化着齐师傅传来的精神烙印与那些关于“逆熵编码”的信息。这印证了她的猜测,地底的存在不仅拥有智能,更在以一种超越他们理解的方式,解析并试图同化他们的技术体系。而齐师傅最后传来的信息碎片中,除了技术细节,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灵魂震颤的熟悉感——那脉冲能量的底层波动,与她记忆中许多年前,那位离奇失踪的钦天监正使,在一次观测星象异动时无意中泄露出的能量特征,有着惊人的相似!

难道……

她猛地睁开眼,还未来得及细想,那名皇城司暗探再次如同鬼魅般出现,脸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难看。

“崔司谏!鹰嘴崖急报!克烈部大巫弟子……他们……他们似乎以自身为祭品,引发了某种血祭巫术!祭祀产生的波动……与刚才地底脉冲的干扰频率,产生了清晰的共振呼应!边境的能量读数在疯狂飙升!”

几乎在这急报抵达的同时,一名浑身湿透、气喘吁吁的天文官连滚爬爬地冲进工地,嘶声喊道:“风暴!特大雷暴!观测到其核心能量远超预估,移动速度加快!最多……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必将正面袭击此地!”

一个时辰!

所有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塔基受损,能量连接滞涩,强敌环伺,内患未除,而唯一的希望——那场狂暴的雷暴,却要以远超预期的威力提前降临!

崔婉宁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的塔基,扫过那些因失血而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工匠,最后落在那三小撮静静躺着、却自发吸引着天地电能的蓝色“雷晶”上。

牺牲带来了毁灭,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地底的存在在解析他们的技术,试图以“逆熵编码”进行针对性破坏。而人类的舍身守护,却意外催生出了能纯化、吸引电能的未知晶体,这或许是那冰冷智能未曾算计到的变数——源于情感与意志的,超越图纸的进化。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混杂着血腥、焦糊与臭氧味的空气,挺直了脊背。

“公输先生,立刻评估塔基现状,尤其是这些‘雷晶’的特性,看能否融入能量引导体系!”

“所有人,优先修复核心枢纽与外层主要导能铜网!我们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犹豫!”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在这绝望与希望交织、危机与转机并存的暴雨中,如同磐石。

“一个时辰后,雷暴降临。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让这座塔,真正地……活过来!”

守护的战争并未结束,而下一场考验,已带着天地之威,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