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身影消失在废墟尽头，像一滴水融入干涸的土地，不留痕迹。团队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声在断壁残垣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凌曜站在队伍最前方，背影挺拔却透着难以忽视的紧绷。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声音冷硬如铁：“继续走，天黑前找到落脚点。”
没有多余的安抚，没有对刚刚那场风波的总结。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队伍沉默地移动起来，脚步声在碎石间沙沙作响，比以往要轻，要谨慎，仿佛每个人都害怕发出太大的声响，会惊动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苏玥刻意放慢脚步，让自己渐渐落到队伍中后段。她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熟悉却又突然陌生的面孔——石猛低着头，眉头拧成疙瘩，显然还在为之前错信林薇而自责；另外几个队员眼神闪烁，与他人视线相接时总是迅速避开，生怕被看穿心思。
信任这东西，建立时如垒卵，崩塌时却如山倾。一次背叛就足以让所有人心头筑起高墙。
楚嫣然走在队伍中间，与左右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她微微垂着头，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柔美而脆弱，偶尔抬手拭眼的动作更是让人心生怜惜。已经有两位女性队员靠近她，低声说着安慰的话。
苏玥眯起眼睛，加快几步，恰到好处地走到楚嫣然身侧。
“嫣然姐，”苏玥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你还好吗？刚才...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楚嫣然转过头，眼中还泛着红，嘴角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玥玥啊。我还好，只是...”她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委屈后的疲惫，“只是没想到薇姐会这样。大家一路走来都不容易，为什么要这样互相伤害呢？”
好一个“互相伤害”。轻巧地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同时暗示林薇的指控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苏玥点头，目光落在楚嫣然随身的小包上：“说起来，刚才那枚袖扣...真的很巧呢。正好能证明林薇之前的行为。”
楚嫣然的表情有瞬间凝固，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随即又化为一抹哀愁：“是啊，也许是天意吧。要不是偶然捡到那个，我今天真是百口莫辩了。”她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小包。
“确实很偶然。”苏玥语气平淡，像是随口附和，“就像命运特意安排的一样。”
楚嫣然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直视苏玥，眼中水光潋滟：“玥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连你也怀疑我吗？”她的声音微微提高，足够让附近几个人听到。
几道目光立刻聚焦过来。
苏玥面色不变，心中却警铃大作。楚嫣然的反应太快了，太敏感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话题引向“怀疑”这个方向。
“嫣然姐想多了，”苏玥微微弯起嘴角，眼神却冷静如冰，“我只是感慨世事难料而已。”
楚嫣然却不依不饶，忽然伸手握住苏玥的手，语气变得异常关切：“玥玥，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曜哥他...唉，他有时候确实太过冷静理智，不太懂得照顾别人的感受。”
句句贴心，字字刀锋。
“那天他怀疑你的时候，我看着都心疼。”楚嫣然的声音压低了，却依然能让人听清，“要是我被那样质问， especially by someone I care about，我肯定难受极了。你还好吗？”
周围几个队员明显放慢了脚步，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对话。凌曜在前方似乎也顿了一下，虽然没有回头，但背影明显更加僵硬了。
苏玥感觉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升。楚嫣然太擅长这种游戏了——在关心体贴的伪装下，精准地戳人痛处，还能在旁人面前营造自己善良体贴的形象。
那一刻，苏玥几乎能感觉到凌曜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在背上。即使他没有回头，她也知道他在听。
“劳嫣然姐费心。”苏玥轻轻抽回手，语气平静无波，“团队里难免有分歧，说开了就好。曜哥也是为所有人负责。”
她四两拨千斤，既未否认当时的难堪，也不承认至今仍在介议，反而彰显了大局观。
楚嫣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苏玥会如此应对。她很快又恢复那副柔善模样：“你能这么想就好。我真怕那些事影响你和曜哥的关系呢。”
又一刀，精准地提醒着所有人：凌曜曾经当众怀疑过苏玥。
苏玥正要回应，前方突然传来凌曜的声音：“全体注意，右前方有动静。”
一句话瞬间打破微妙的气氛，所有人立刻进入戒备状态。方才那些心思算计都被暂时压下，生存的本能重新占据上风。
半小时后，确定只是虚惊一场，队伍在一处相对完整的建筑废墟内休息。
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却不再像以往那样自然聚集。每个人都在暗中观察别人，评估着谁还可信，谁需要防备。
苏玥独自坐在一截断裂的石柱后，刻意与所有人保持距离。她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物件——那是一块不规则的水晶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隐约泛着微弱流光。
这是她在上一个轮回结束时偶然发现的“忆痕水晶”碎片，一直贴身收藏。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水晶表面，她的思绪却飘回几小时前——楚嫣然拿出那枚袖扣时，手指那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颤抖？是激动？是紧张？还是...
苏玥的目光穿过废墟的缝隙，落在远处的楚嫣然身上。她正将一瓶水分给旁边一个年轻队员，笑容温柔得体，无可挑剔。
但苏玥心中的疑团却越滚越大。那个细微的颤抖，像一颗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她将水晶碎片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无论楚嫣然在隐藏什么，她一定会找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