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卡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仿佛在看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洛莉的反应最为剧烈。
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眼中瞬间涌上了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怀念,还有一丝……久违的心动。
她看到的,仿佛是那个在他们还拥有一个家,拥有一个安稳小镇时,每天清晨会亲吻她和卡尔的丈夫。
“好吧,我现在完全确定了!”格伦的声音夸张得像是要破音,“监狱里绝对藏着一台克隆机!或者是什么返老还童的魔法喷泉!下一个是谁?赫谢尔吗?你会变成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吗?”
赫谢尔没有理会他的胡闹,只是用那双睿智的眼睛看着瑞克,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的笑容:“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瑞克。真正的你。”
人群的焦点,在一秒之内,就从达里尔身上,彻底转移到了瑞克身上。
达里尔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默默地退到墙角的阴影里,大口地啃着手里的面包,仿佛要把自己从这场该死的围观中彻底隐形。
林疏月站在原地,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她瞬间就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刮胡子那么简单。
达里尔的改变,是被动的。
是莫尔的劝说,是团队的温暖,让他尝试着卸下一点点伪装,走出自己的硬壳。
而瑞克的改变,是主动的。
在经历了卡尔的冷酷转变,经历了丽兹的疯狂悲剧,经历了团队内部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与抉择之后,瑞克用这种最直观、最原始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一件事——
他要找回的,不仅仅是秩序,更是人性。
他要建立的,不仅仅是一个生存据点,更是一个可以被称为“家”的文明社区。
他刮掉的,是那层象征着野蛮、挣扎和绝望的伪装。他要用自己最本真的面貌告诉所有人:我们还是人,我们不能在末日里,活得像行尸一样麻木。
这一刻,林疏月甚至觉得,自己和尤金费尽心机搞来的热水,跟瑞克这个简单的举动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她提供的是物质上的慰藉,而瑞克,正在试图重塑整个团队的精神内核。
这个男人,不愧是天命之子。
就在这时,肖恩的一个动作,打断了林疏月的思绪。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瑞克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瑞克的身形微微一晃。
“不错嘛,搭档。”肖恩咧着嘴笑,“差点忘了你这胡子下面还藏着个下巴。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他的声音粗粝,带着惯常的调侃。
瑞克没有躲闪,他平静地迎上肖恩的目光,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疲惫与挣扎,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清明。
“我们都得记住自己曾经是谁,肖恩。”瑞克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这是唯一能让我们和它们……区分开来的东西。”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肖恩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当然听懂了瑞克话里的意思。
那是两种理念的碰撞。
肖恩信奉的是用野蛮对抗野蛮,用力量碾压一切,成为更强大的野兽。
而瑞克,却在试图重新捡起那些被肖恩视为累赘的“文明”和“人性”。
林疏月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好家伙。
这下可热闹了。
一个清爽干净、代表着理智与秩序回归的领袖(瑞克)。
一个狂野不羁、刚刚被“驯化”了一点点的孤狼猎手(达里尔)。
还有一个强硬霸道、信奉绝对力量的肌肉猛男将军(肖恩)。
这什么末日男模天团的配置?
监狱偶像企划,“Apocalypse 101”?c位给谁?
林疏月甚至在脑子里给他们想好了应援口号。
她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卡尔身上。
男孩正看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看肖恩,再看看角落里的达里尔,最后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瘦弱的胳膊。
那眼神,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望。
很好,卡尔的八块腹肌养成计划,看来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动力。
“好了!”
瑞克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也驱散了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很高兴大家喜欢我的新造型。”他开了个玩笑,然后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早餐时间结束。吃完东西,所有人动起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格伦,玛姬,菜地的浇水系统需要检查一下。赫谢尔,药品清单今天下午给我。”
“亚伯拉罕,罗西塔,尤金,发电机组的备用零件清单,我需要你们今天拿出一个方案。”
“肖恩,”他最后看向自己的老搭档,“新一轮的巡逻和防御计划,我们得重新商议。训练也不能停。”
一道道指令清晰地下达,整个公共区域里轻松的八卦氛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效而紧张的秩序感。
人们纷纷应声,各自散开,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瑞克用行动证明了,刮掉胡子,不代表他会变回那个优柔寡断的和平警察。
恰恰相反,卸下包袱的他,变得更加专注、更加果决。
肖恩站在原地,盯着瑞克的背影看了足足有三秒钟。最后,他只是短促地、用力地点了下头。
“收到。”
他转身,大步走向训练场,声音洪亮地吼了起来。
“所有人!集合!今天的训练量,加倍!”
清晨的喧嚣过后,监狱再次回归到一种高效而紧绷的运转状态。
肖恩的吼声在训练场上空回荡,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声。
格伦和玛姬则带着人,哼着不成调的歌,在菜地里忙碌。
一切都像一台重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瑞克这个“总工程师”的意志下,精准地运行着。
林疏月没有参与这些。
她径直走向了d区的医务室。
当洛莉带着一种混合了忐忑与坚定的神情找到她时,林疏月就知道,自己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林疏月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末世里教一个零基础的人学医,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在课堂上讲解人体解剖图,也不是在模拟人身上练习插管。
那是直面腐烂的伤口,是触摸温热的内脏,是在血肉模糊中,用颤抖的手去寻找一线生机。
洛莉跟着林疏月走进了那间被她和赫谢尔改造得井井有条的医务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你确定要学?”林疏月没有回头,她走到一个不锈钢的柜子前,打开柜门,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手术器械。
镊子、止血钳、手术刀……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我确定。”
林疏月转过头,看着她。
洛莉的脸上没有了过去的迷茫和软弱,那双眼睛里,有一种被现实锤炼出来的坚韧。
“医生的手,要稳。心,要硬。”林疏月将手里的止血钳放回原位,“看到让你恶心的东西,不能吐。看到让你恐惧的场景,不能叫。看到必死无疑的伤患,不能哭。你能做到吗?”
洛莉的嘴唇动了动,最终用力地点了下头:“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