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林疏月找到了正在收拾行李的尤金。
场面有些混乱。
尤金正满头大汗地试图将一台老旧的雅达利游戏机和十几盘卡带塞进一个已经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
“尤金。”
林疏月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僵。
他像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慢慢转过身，
“林医生。这……这是前文明时代极具代表性的数字娱乐交互架构的珍贵文物，其历史价值和研究意义……”
林疏月指了指那个包，面无表情。
“你的笔记，你的核心工具，可以带。书，一本。”
“一本？”尤金的mullet发型都仿佛因震惊而颤抖了一下，“仅仅一本？但是，知识的广度是构建创新思维模型的必要前提，单一的知识来源会导致范式僵化……”
“一本。”林疏月重复道，声音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尤金的脸垮了下来。他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游戏机，从一堆书中痛苦地抉择，最后，他像抱着亲生儿子一样，紧紧抱住了一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弦理论导论》。
安德莉亚正好路过，探头进来。
“我们的天才准备好了吗？”她看到尤金怀里的书，挑了挑眉，“你就带这块砖头？”
尤金立刻反驳：“这并非‘砖头’！这里面包含了构建我们宇宙的基本法则！其重要性远超你有限的认知范围！”
安德莉亚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争辩，转身走了。
第二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
林疏月、安德莉亚、米琼恩、达里尔，以及抱着书、一脸紧张的尤金，准备出发。
这次走，不只是带回了尤金，还有一部分武器和药品，多半都是在格雷迪医院缴获的。
亚伯拉罕站在大门口，嗓门洪亮。
“都他妈的小心点！要是找到好酒，记得给老子带回来！”
罗西塔站在他身边，对着车里的安德莉亚和米琼恩笑了笑，挥了挥手。
萨沙和泰尔西在了望塔上也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莫尔没有过来。
他远远地靠在一座了望塔的柱子上，双臂交叉在胸前，
达里尔坐进后座时，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交汇。
莫尔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短促而有力地点了一下头。
达里尔也点了下头，然后拉上了车门。
车子在公路上行驶。
车内一片沉默。
安德莉亚开车，手握方向盘。
米琼恩坐在副驾驶，林疏月和达里尔坐在后排，中间隔着一个位置。
尤金坐在最后排，他怀里抱着那本《弦理论导论》。
他清了清嗓子。
“根据我们目前的速度和轮胎的磨损系数，我计算出到达目的地的大致时间……当然，这未将路障或敌对实体遭遇的变量纳入考量。”
没人理他。
安德莉亚目视前方。
达里尔看着窗外。
尤金觉得有些尴尬。
他又开口了。
“你们知道吗，长时间的静默环境，根据心理学研究，可能会诱发幽闭恐惧症的变体，即交流剥夺焦虑症……”
“闭嘴。”
安德莉亚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尤金立刻闭上了嘴。
他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书里。
过了一会儿，车厢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尤金从他的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锡纸包着的东西。
他打开锡纸，里面是一块看起来很奇怪的能量棒。
“这是我利用监狱有限的资源，通过营养成分的精确配比，自制的蛋白质补充块。”
他举起那块东西，试图引起前排的注意。
“它包含了人体必需的氨基酸、复合碳水化合物以及微量元素，虽然口感可能略逊于前文明时代的工业化产品，但其营养转化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二点七。”
达里尔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块肉干，塞进嘴里咀嚼。
尤金看着达里尔，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能量棒。
“事实上，未经过精加工的肉类，其纤维结构难以被完全消化，会给肠胃系统带来不必要的负担，从能量获取的角度看，这是一种……”
达里尔转过头。
他看着尤金。
尤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
他默默地、小口地啃着自己的能量棒。
……
中午。
车子停在了一片树林边。
“解决个人问题，十分钟。”安德莉亚熄了火。
林疏月和米琼恩下了车，走向树林深处。
达里尔也下了车，靠在车门上。
尤金没有动。
“你不去？”达里尔问。
尤金的脸有些白。
“我……我认为，在缺乏环境安全评估的情况下，贸然进入未知植被覆盖区域，存在极高的风险。比如，那里可能栖息着携带莱姆病的蜱虫，或者有毒藤蔓……”
达里尔没听他说完。
他拉开车门，抓住尤金的衣领。
“啊！”
尤金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被达里尔从车里拖了出来。
“你最好快点。”达里尔松开手。
尤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战战兢兢地走向树林。
他每走一步，都要仔细观察脚下，嘴里还念念有词。
“……伞形科植物，需警惕毒芹……对，保持距离……”
突然，他脚下一滑。
“哇啊啊啊！”
尤金摔倒了，四脚朝天。
他怀里那本书飞了出去，掉进一个泥坑里。
“我的书！”
尤金发出了悲痛的叫喊，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把书从泥坑里捞了出来。
他顾不上自己满身的泥，心疼地用袖子擦拭着书的封面。
林疏月和米琼恩从树林另一边走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安德莉亚靠在车上，翻了个白眼。
……
骚动引来了麻烦。
三只行尸从树林里晃了出来。
它们闻到了声音和气味。
“行尸！生物学分类不明的复活型人类病原体感染者！”尤金大叫，声音里带着哭腔。
安德莉亚拔出了枪。
米琼恩握紧了刀。
达里尔拿起了他的弩。
“待在车里别动！”安德莉亚对尤金喊了一声。
尤金手脚并用地爬回车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按下了门锁。
安德莉亚、米琼恩和达里尔交换了一个眼色。
战斗瞬间结束。
三只行尸倒在地上，头部被精准地破坏。
三人转身走向越野车。
安德莉亚拉了一下车门。
没开。
她又拉了一下。
还是没开。
她敲了敲车窗。
车里的尤金吓得一抖，他看着车外的三个人，脸上满是恐惧。
安德莉亚指了指门锁。
尤金哆哆嗦嗦地按了解锁键。
车门开了。
安德莉亚、米琼恩和达里尔上了车。
车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我只是执行了紧急情况下的标准安全协议……”尤金试图解释，“将潜在威胁隔绝在安全区之外，是提高生存概率的……”
“你再敢锁一次门。”
安德莉亚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
“我就用你的头，把这块玻璃撞碎。”
尤金的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沾满泥巴的书。
……
夜里。
他们在路边一处废弃的加油站休息。
几人围着一小堆篝火。
尤金一个人缩在角落，离火堆最远。
他还在擦他的书。
达里尔把一块烤热的罐头肉丢了过去。
罐头落在尤金脚边。
尤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达里尔。
达里尔没看他，只是盯着火。
林疏月也走了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喝吧。”
尤金接过水，又看了看地上的罐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捡起罐头，用小刀撬开，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安德莉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往火堆里加了一根木柴。
火焰跳动了一下。
尤金吃完了罐头，喝了水，然后抱着他的书，靠着墙壁。
他没再说话。
周围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过了一会儿，尤金好像睡着了。
他的mullet发型在火光下，看起来有点滑稽。
米琼恩忽然开口。
“明天中午能到。”
安德莉亚点头。
“嗯。”
达里尔也发出一个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