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里，夏灼阳的声音被掐断了。
不是信号不好。
也不是被人打断。
就是单纯的，因为林疏月那句轻飘飘的学术探讨，让他整个人都死机了。
空气凝固了。
瑞克，达里尔，米琼恩，卡罗尔，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林疏月手里的对讲机。
他们刚刚才勉强接受了翼装飞行，活捉西蒙，用狗链牵回来这一系列魔幻现实主义的操作。
现在，这个女人又开始跟电话另一头的男友，认真探讨下一次是不是可以直接用反坦克导弹轰炸尼根的卧室了。
达里尔感觉自己的后槽牙有点疼。
他宁愿现在去跟一千个行尸肉搏，也不想站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米琼恩握着刀柄的手指动了动，她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预测这个女人的下一步行动。
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安。
“咳。”
瑞克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诡异的寂静，他觉得自己作为团队领袖，有必要说点什么来把话题拉回正常轨道。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滋……滋滋……”
对讲机里又传来了电流声，紧接着是夏灼阳颤抖到变调的声音。
“卧……卧室？”
“为什么是卧室？阿月，你这个思路有问题，非常大的问题！”
夏灼阳的语速瞬间加快，像一挺冒着白烟的马克沁机枪。
“你有没有做过数据分析？尼根待在卧室的时间占一天总时长的百分之几？那里是他的私人空间，安保等级绝对是最高的！你怎么突破？万一他那天不在卧室睡觉呢？万一他带了哪个老婆去别的房间呢？你的导弹不就白瞎了吗？”
“从成本和收益的角度来看，这完全是一次高风险低回报的失败投资！”
“你应该选择公共区域！比如他的会议室，救世堂大厅！最好是在他召集所有高层开会的时候！一颗导弹进去，直接一锅端！我们这叫斩首行动加定点清除！你懂不懂什么叫效率！”
夏灼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背景音里行尸的吼声都压不住他的慷慨陈词。
他好像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被行尸追得差点嗝屁。
他现在就是一个发现队友战术出现重大失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顶级战术分析师。
林疏月听着对讲机里传来的咆哮，觉得有点好笑。
这傻小子。
重点是这个吗？
她把对讲机稍微拿远了一点，免得自己的耳朵被荼毒。
“你的建议很有建设性。”
林疏月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会纳入考虑的。不过我还有一个备用方案，我觉得可行性更高。”
对讲机那头立刻安静下来，夏灼阳似乎在屏息倾听。
“什么方案？”
“我们可以想办法弄到尼根的行程表，在他外出巡视某个哨所的必经之路上，提前埋设大量炸药。等他的车队经过时，引爆炸药，形成一个巨大的陷阱。就算炸不死他，也能把他困住。”
林疏月慢悠悠地说着，仿佛在描述一个完美的捕鼠夹。
“这个方案的好处是，可控性高，成本相对较低，而且……”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夏灼阳急切地追问：“而且什么？”
“而且，动静够大，场面够壮观，非常有仪式感。你不觉得吗？”
“……”
对讲机那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如果说刚才夏灼阳是被林疏月天马行空的想法震惊了。
那么现在，他就是被她那深入骨髓的，对于“搞个大新闻”的执着给彻底折服了。
“阿月……”
夏灼阳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绝望，又带着一丝被彻底带偏的兴奋。
“你等我回去……我们……我们必须好好开个会，做一个详细的ppt，把所有方案的可行性，风险评估，还有……还有仪式感指数，都量化一下……”
“砰！”
一声巨大的枪响从对讲机里传来，打断了夏灼阳的宏伟蓝图。
“操！还有完没完了！阿月，不聊了！这边还有几只漏网之鱼！我先挂了！回去给我留门！”
“滋啦……”
对讲机彻底安静了。
亚历山大的黄昏，也彻底安静了。
瑞克张着嘴，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脱臼了。
ppt？
风险评估？
仪式感指数？
他听到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达里尔，发现对方也正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神情看着他。
“他……”达里尔艰难地开口，指了指林疏月手里的对-讲机，“他刚才是在……跟她讨论怎么杀尼根，能杀得更好看一点？”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
林疏月收起对讲机，挂回腰间，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只是跟男朋友打了个电话，讨论了一下周末去哪里约会。
她抬起头，环视了一圈面前石化的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瑞克身上。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正事了。”
瑞克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正事？
还有什么事能比刚才讨论的那个更“正”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着西蒙被拖走的方向。
“所以，关于他，你打算怎么处理？从他嘴里拿到情报之后呢？”
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
“情报？”林疏月挑了挑眉，“谁说我要从他嘴里拿情报了？”
瑞克愣住了。
达里尔也愣住了。
“你……你费这么大劲把他弄回来，不是为了他脑子里的情报？”瑞克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刚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忽略了一件事。”林疏月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知道的所有哨所，兵力部署，后勤路线，都是基于他还是二号人物时的信息。现在他叛变了，尼根难道不会立刻更换所有部署吗？”
“，所以，他脑子里的情报，从尼根宣布他叛变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一文不值了。”
一番话，说得瑞克哑口无言。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从反驳。
是啊，尼根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还沿用一个叛徒知道的布防。
那她到底为什么要把西蒙带回来？
还用那种……那种方式。
“那你把他带回来……”瑞克感觉自己的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林疏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一直沉默的卡罗尔。
“你觉得，他最大的价值是什么？”
卡罗尔迎着她的视线，灰蓝色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波澜。
她平静地开口。
“他是一个符号。”
“一个证明尼根并非不可战胜的符号。一个可以被我们抓获，被我们羞辱，被我们当成狗一样拴起来的符号。”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价值的情报。”
卡罗尔的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林疏月笑了。
她走上前，伸出手。
卡罗尔也伸出手，和她轻轻握了一下。
两个女人，一个冷静到冷酷，一个疯狂到极致。
在亚历山大的黄昏下，达成了某种外人无法理解的共识。
“你饿不饿？”卡罗尔忽然开口问林疏月，“我烤了饼干。”
林疏月点点头：“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