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你要相信自己，你看了三四年，都没抓到你妈的把柄，就足以证明你妈和王长禄是清白的！”
“是你爸错了，他冤枉了你妈妈！”
“听话，别作了，姑姑不要求你和王长禄多亲近，最起码别表现的这么大敌意好不好？”
风华低着头不做声，但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
“晚上出去吃饭吧，你妈一直很担心你！”
风华嘴上嗯了一声，心里却有些不服气：“没看出哪里担心我！”
以前他觉得，只要他在身边 ，母亲的视线就会一直随着他转。
现在都随着王长禄转了。
风华真有些不甘心。
难道就这样罢手了吗？
那这些天不白坚持了吗？
赵家慧看着风华面上不断变化的表情，心里也不知他想什么。
反正该说的话全说了，听不听就看他自己了。
“姑姑要回去，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风华点头。
赵家慧临出门的时候，又回头嘱托了一句。
“风华，你实在不好意思在家吃饭，就去姑姑家，可千万别饿着了！”
风华又点头。
赵家慧毫不掩饰的叹了口气，准备回家。
手头活太多，虽然不放心这个大侄，可也没办法。
赵家慧走到大门口，看见刑二两口子靠在大门旁边的矮墙上。
看见她出来，随口问了一句：“郭立梅新找的那个小女婿在不在？”
赵家慧不禁皱起眉头，早晨的事，早就传遍半个村子了， 她当然听说了怎么回事。
也难怪风华不敢出门，这些难听的话，谁听见心里都会不舒服。
“没在家，你要找他就在这等吧！”
“屋都不让进了？外面怪冷的！”
赵家慧伸手拦住胖丫：“你非要进去 ，我也不拦着，不过要是丢了啥五十块不够赔的东西，你可别说别人讹你！”
赵家慧这是吓唬他们。
一旦放进去，说不定两人当着风华的面，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那她刚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就在这等吧！能冷哪去！”
刑二可不想把到手的钱弄没了，还指着五十块钱过年呢！
等到杨秀芝领着儿孙从坟茔地回来，看见刑二两口子蹲在墙根底下晒太阳。
没用杨秀芝说话，王长禄走上前去：“想好了？”
刑二站起身，跺了跺冻得有点发麻的脚：“想好了，吃点亏俺们认了！”
王长禄也不和他逞口舌之快，从兜里掏出钱来，专挑一块两块，和五毛两毛的小票，五十块钱厚厚的一摞：“点好？”
刑二接过来，往僵硬的手指上吐了两口唾沫，一连查了几遍都查不清楚。
又不敢放在地上，怕被风吹走。
最后，只能先分类，再一张张的查，总算是把五十块钱点清楚了。
杨秀芝强忍住笑，没想到王长禄还有这样童稚的一面。
他这是故意难为刑二夫妻，给郭立梅出气呢！
一行人进了屋，风华正一个人双手抱膝坐在炕上发呆呢！
“呀……舍得起来了？不容易啊！”
看见他没躺着，方遒站在他身边，免不了阴阳两句。
风华依然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风杨急忙拉方遒的衣角，央求他不要说了。
方遒没再多说，一边看书去了。
还得努努力，只有考上高中，才有上公安学校的可能性。
每当想起徐洪亮公安证一亮，那三个小混子立刻抱头蹲下的情景，他就觉得热血喷张。
多威风，可比骑着大摩托拉风多了。
方遒心里的渴望没有人知道。
晚饭的时候，风华一直支棱着耳朵听厨房的动静，知道饭做好了。
心里开始忐忑，如果有人来叫他吃饭，他好借坡下驴。
要是没人叫他怎么办？
昨天就没人叫他吃饭了！
风华的心里很失落，觉得母亲现在确实没有以前爱他了。
桌子放上，碗筷摆好。
王长禄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推开西屋房门，走了进去。
“吃饭！”
孩子们立刻跑了出去，屋里只剩下风华和王长禄。
风华心里这个气呀，本来打算不再坚持了，可来的偏偏是他。
“风华，吃饭吧，不吃饱饭，你也没精力和我们斗！”
“我和你妈是不会因为你不愿意，就会轻易分开！你的斗争还要长久坚持下去呢！”
王长禄说完，连一眼都没多看风华，故意表现出一副对他的蔑视。
风华额头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蹦了起来。
王长禄心中暗喜，觉得激将法应该是起到作用了。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王长禄刚在桌子边上坐下，风华就气呼呼的进来了。
和谁也没打招呼，一屁股坐在炕沿上，端起饭碗就吃。
就连杨秀芝都没敢训斥他没礼貌，长辈还没拿筷子，他倒先吃上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他肯吃饭，就算是胜利的第一步。
杨秀芝拿起筷子，环视了一周，低声说：“吃饭吧！”
郭立梅还是不放心的看了儿子几眼。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风华还是不和王长禄说话，但对母亲和两个弟弟的态度明显缓和了。
王长禄也不在意。
郭立梅的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没人的时候，风华的脸上依然会出现复杂的表情 ，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一九八六年的春节，在郭立梅的忐忑担忧中，和风华的处心积虑中，终于到了。
从下午两点多，村里的鞭炮声就响个不停。
穿着新衣服的孩子们，不停的从大门外面跑来跑去。
方遒和风华大了，不再对放鞭炮感兴趣。
放鞭炮的活就落在方舟和风杨的头上。
两点准时吃饭，还有一顿年夜饭，中间要间隔一段时间。
郭立梅站在院子里，看着大门和房门上火红的对联和迎风飘扬的挂钱。
还有大红的福字，又一次感觉到了新年的气息。
自从赵家春去世以后，这几年过年都是静悄悄的，不能贴对联 ，不能放鞭炮。
会不自觉的想起亡人。
过年的喜庆就被思念的痛苦冲淡了。
娘三个窝在家里，安静的炒几个菜，吃顿饺子，就算过年了。
今年，风帆和风杨也终于有了他们这个年龄该有的愉快和朝气。
郭立梅心中高兴，感觉鼻子酸溜溜的，似乎有两团湿热的液体又要冲出眼眶。
她急忙用手擦了一把，大过年的，可别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