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遒那天从丰收村回到县里,刚到家门口,看见赵雅波站在大门口,脚下不停的捻动一块小石子。
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
“你不看电影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方遒不说话还好一点,话音未落,赵雅波的眼泪先他的话音落了下来。
“你还好意思说?你给我说明白,你到底啥意思?”
雅波一哭,方遒慌了手脚,急忙掏出钥匙,把大门打开,避免让别人看见不好。
“雅波,快进来。”
方遒拉着她的手,才感觉手心冰冷,应该是在外面站了有一会了。
赵雅波半推半就,跟着方遒进了院子。
立刻抡起小拳头,照着方遒的胸脯一阵捶打。
郭方遒没动,任由她发泄不满。
“你到底啥意思,为啥要把我给你的电影票送给别人?”
赵雅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方遒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没啥意思,我就是今天回乡下有事,怕白瞎了,就随手给他了。”
“没事先跟你说,是我错了。”
方遒的声音很小,把自行车靠着墙边放好。
在赵雅波的眼泪下,全无底气。
他就看不得她们哭,雅波也好,开颜和招娣也好。
只要她们一落泪,方遒就觉得自己犯了错。
“真的?”
赵雅波用指腹,把脸上的泪珠擦掉,目光落在他开门的手上。
在她的注视下,方遒垂下头,心虚的说:“先进屋吧。”
“其实小吴真挺好的。”
这话谁听不明白?
赵雅波双脚刚踏进屋里,立刻拿起椅子上的鹅毛垫,冲着方遒劈头盖脸一顿打。
鹅毛垫砸在椅背上,瞬间破了个三寸多长的口子。
鹅毛垫上的碎花布,已经糟了,哪还经得起她这样的摔打?
鹅毛飞出来,落了方遒满头满脸,整个房间里,下了一场真正的鹅毛大雪。
“呸呸……”
方遒不停的吐着沾在嘴唇上的细绒毛,就连嗓子眼,都有些痒痒的感觉。
看着方遒滑稽的样子,赵雅波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伸出手帮方遒摘头发上的绒毛,可她摘的速度没有落的速度快。
其实赵雅波自己的头发上,也落了一层。
方遒也笑着帮她摘。
两个人的注意力,刚开始的时候,放在鹅毛上,等发现姿势过于暧昧的时候,竟然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赵雅波抬着头,微张着嘴,手臂半弯着,方遒则是低着头,手掌落在雅波的头顶上。
这么近的距离,两张脸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方遒刚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赵雅波的双臂自动攀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上去。
赵雅波柔软湿润的嘴唇覆上来,方遒忽然感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像被惊雷劈中了一样,全身酥麻,一动都动不了。
全身所有的感知神经,似乎都集中到一个地方了。
手臂不由自主的在雅波的腰上收紧。
也由被动变成了主动。
在这一刻,方遒的脑袋里,别说奶奶的话,就是奶奶的影子都没闪过一下。
其实,可能方遒自己都不知道,从小的耳鬓厮磨,两个人早已经情根深种了。
赵雅波刻意的一个吻,方遒心里的情丝像燎原后的野草一样,迅速疯长,并生出许多藤蔓枝丫,把两颗心紧紧缠绕在一起。
良久以后……
两个头上落满鹅毛的年轻人,并肩坐在镜子前面。
“方遒你看,像不像咱们白发苍苍的样子?”
赵雅波脸上的娇羞还没有褪去,声音轻而柔,如同一阵春风刮过方遒的耳边。
激情过后,奶奶的话迅速在方遒的耳边炸响。
他的脸色也由红转白。
自己干了什么?
怎么交代?
对雅波有交代,对奶奶就没法交代,对奶奶有交代,对雅波就没法交代。
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有自制力呢!
方遒心里的悔恨和自责,雅波一点也没感受得到。
她把肩头靠在方遒的肩膀上,半天没听到回音,不禁歪着头去看他。
方遒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但要让雅波说出具体是什么表情,她又说不出来。
只能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啊?”
方遒刚才确实没留意赵雅波说什么,听了这话,不免糊涂。
“你看像不像我们白发苍苍的样子?”
望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方遒可没有雅波的浪漫。
他发出一声哀嚎:“这一屋子的毛可咋整啊?”
互相对视,两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方遒站起身,打了半盆水,一人手里一块抹布,开始打扫屋子。
绒毛轻飘飘的,轻轻一碰,又会漂起来,还要花费时间等着它落下来。
雅波还时不时的吹上两口气,等把一屋子的毛打扫干净,窗外已经暗了下来。
方遒拉亮电灯,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累死了!”
雅波也慢慢的躺了下去,把头枕在他起伏的胸膛上:“方遒,再别把我推开了,我对你的心思,你不知道吗?”
方遒不说话,只是把雅波的头发不停的在指尖上缠绕。
对赵雅波的话,没法回答。
如果奶奶不说,方遒真没看出来雅波对自己有意。
如果没有今天雅波的大胆,方遒自己也不知道,内心的渴望这么强烈。
“我和你说话呢!”
赵雅波明显能感觉到方遒的心不在焉,心里竟然生出难过的情绪来。
方遒的热烈回应,让赵雅波感觉,他对自己是有意思的。
但他的心不在焉,又让她觉得,是自己强求来的。
其实方遒现在的内心依旧难以平静,他做梦都想不到,雅波那么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孩,能做出这么大胆的行动来。
最难堪的是自己竟然沦陷了。
“雅波,你说要是家里人不愿意咋办?”
方遒说的小心翼翼。
“谁会不愿意,我大娘吗?”
赵雅波的印象里,只有姥爷持刀要杀人的那一幕。
大伯一家搬走,和那次事件有直接关系,如果一直在丰收村不走,大伯也不会惨死他乡,尸骨无存。
可这么多年,大娘一直很爱她,再说姥爷的事和她也无关啊。
郭伟去世的时候,赵雅波还小,并不记事,她猜不到真正的心结会在杨秀芝那里。
在她的印象中,姥姥甚至比别人更爱她。
方遒摇摇头:“我就是担心,并不一定会有人不愿意。”
雅波不再说话,把脸贴在方遒的胸膛上,双手更紧的搂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