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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历史杂烩 > 第8章 脆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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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骨落地的脆响里,沈砚之忽然发现指骨内侧有道极细的刻痕——是半片莲花纹,与先皇后心口正在消退的刺青恰好拼成整朵。先皇后猛地按住心口,那里的皮肤竟像纸般起了褶皱,撕开层薄如蝉翼的皮,露出底下光洁的胸膛——根本没有胎记,更没有刺青。

“老身不是先皇后。”她扯掉头上的珠钗,青丝簌簌滑落,露出截削得极短的发茬,“是先皇的贴身太监,当年先皇后难产而亡,三个孩子只保住两个,龙凤胎是三皇子为了夺权编的谎。”

养女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男子的粗嘎。她抬手抹去脸上的胭脂,颧骨处的肌肤应手而落,露出张与苏文几乎无异的脸。“柳郎说的三胞胎,是指我、苏文,还有沈砚之。”他摸向耳后,那里的淡青胎记正慢慢褪去,显露出个“杀”字,“先皇临终前刺的不是血咒,是让我们兄弟相残的符咒。”

那截婴儿指骨突然渗出黑血,在地上晕开个“赵”字。李大人——那假扮先皇后的太监突然瘫倒,怀里滚出个青铜小鼎,鼎底刻着的生辰八字,竟与沈砚之完全相同。“先皇根本没留遗诏。”他喉间涌上黑血,“兵防图、虎符、血咒……全是先皇故意散出去的饵,他怕自己死后皇子争位,才用三个孩子做局,让所有人都以为皇家还有后,好稳住天下。”

沈砚之胸口的虎符胎记突然灼痛,竟像活物般褪成血色,顺着血管爬向指尖。他抬手去擦,却发现那不是胎记,是方才被养女——不,是被假苏文掷来的玉佩划破皮肤后,渗进血里的朱砂。而那玉佩碎片上的“安”字,此刻正慢慢晕开,显露出底下的“死”字。

殿外的厮杀声突然停了。三皇子的仪仗破门而入,领头的太监捧着的锦盒里,不是龙袍,是三具并排的婴孩骸骨。“这才是先皇后的孩子。”三皇子掀开锦盒,骸骨脖颈上的银锁与养女炸开的那枚刻着相同的“苏”字,“沈砚之,你是当年从乱葬岗捡来的野孩子,苏文是我从孤儿院领来的孤儿,我们全是棋子。”

沈砚之望着自己指尖突然凝结的血珠,血珠坠落在地,竟在青砖上烧出个洞。洞底露出的不是泥土,是块暗金色的牌匾,上面用小篆刻着三个字:“墨砚斋”——是他自己的书房名。

原来从梅树下的蝴蝶,到断墨里的青烟,从笔茧到胎记,全是他昨夜在墨砚斋写的话本。此刻榻边的烛火正舔着泛黄的纸页,上面“莲生双蒂”的批注旁,他自己的笔迹歪扭如孩童:“戏中人,皆是写书人。”

烛火突然噼啪作响,纸页上的“写书人”三字竟渗出墨珠。沈砚之伸手去按,指尖却穿透了纸页——那不是真的宣纸,是层薄如蝉翼的人皮,上面的字迹是用针蘸着朱砂刺的。

榻边的铜镜突然映出个陌生身影。那人穿着他的青衫,握着他的狼毫,正低头在人皮上添写新的情节。镜中人抬起头,竟是苏文的脸,只是嘴角噙着的笑,与三皇子如出一辙。“沈兄写的话本里,总缺个真正的结局。”镜中人指尖的狼毫滴下墨,落在纸上晕成个“魂”字,“你以为苏文死了?其实你才是被我藏在墨砚斋的替身。”

沈砚之猛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本该有道自刎的旧疤——此刻却光滑如镜。而镜中苏文的脖颈上,那道疤正泛着暗红。“当年在梅树下被埋的,是你。”镜中人扬手抛来半块玉佩,与沈砚之贴身藏着的那半严丝合缝,“我从坟里把你刨出来时,你早就没了气。现在的你,是先皇后用秘术召来的游魂,附在我为你雕的木像上。”

烛芯突然爆出朵绿火,照亮了墙角的木箱。箱盖自动弹开,里面躺着具与沈砚之一模一样的木像,心口插着的桃木剑上,缠着张黄符,符尾的朱砂印是“苏文”二字。而他方才穿透纸页的指尖,正慢慢显出木纹。

“你写的兵防图在耳后,其实是我刻在木像上的机关。”镜中人将狼毫刺入自己心口,鲜血溅在人皮纸上,那些歪扭的字迹突然活了过来,顺着墨迹爬向沈砚之的木像,“先皇、皇后、三皇子……全是我编出来的角色。真正的皇家秘闻里,根本没有什么谋逆,只有个为了让亡弟‘活’过来,不惜以魂养木的疯子。”

沈砚之看着自己的手掌渐渐透明,木像心口的桃木剑突然震颤。符纸燃尽的青烟里,飘出半片烧焦的书页,是他昨夜写的最后一句:“莲生双蒂,一为肉身,一为游魂。”而书页背面,苏文的笔迹洇着血:“其实双蒂都是假的,你我本是同根生的桃木,被匠人雕成了两个模样。”

窗外的月光突然涌进来,照得木像的影子在墙上扭曲。那影子手里握着的不是狼毫,是把刻刀,正低头雕琢着地上的木屑——那些木屑聚在一起,慢慢显出养女的轮廓。

木屑聚成的养女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沈砚之的木像,是面铜镜。镜中站着个穿龙袍的老者,鬓角的白发里缠着根红绳,绳头系着的半块玉佩,与沈砚之碎裂的那半正好拼成“安”字。

“苏文刻木像用的桃木,是从先皇的棺椁上劈的。”养女抬手扯掉脸上的木屑,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竟是本该早已驾崩的先皇,“所谓秘术招魂,是老臣用自己的魂魄养着这具木身。你以为的沈砚之,是老臣年轻时的模样。”

镜中龙袍老者突然摘下王冠,露出底下的青丝——是三皇子假扮的。他指尖的玉扳指裂开,滚出颗蜡丸,里面的丝绢上写着:“先皇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做成了人彘,藏在太庙的供桌下。如今的先皇木像,是苏文用他的指骨雕的。”

沈砚之的木像突然从心口裂开,里面藏着的不是桃木心,是卷人皮。人皮上的字迹正在褪色,显露出底下的刺青——是当年守陵人苏家的族谱,沈砚之的名字旁标着“养子”二字,亲父一栏写着“柳郎”。

养女——不,假先皇突然笑倒在地,木屑簌簌掉落,露出的竟是具孩童骨架。肋骨上刻着的“安”字,笔画里藏着的是幅地图,指向墨砚斋后院的枯井。“柳郎不是别人,是老臣当年弄丢的幼子。”骨架的指骨突然弹出,指甲缝里的金粉与供桌鎏金漆完全相同,“苏文是老臣找回来的孩子,他刻木像不是为了招魂,是为了让我认出他耳后的胎记。”

那面铜镜突然炸裂,碎片里映出的最后影像,是沈砚之自己的脸——正慢慢变成柳郎的模样。木像脚下的青砖突然下陷,露出个暗格,里面躺着本账簿,最后一页画着个棋盘,黑白子摆成的“莲”字中间,压着张字条:“所有角色都是棋手,唯有棋盘是真正的局外人。”

而那棋盘的木纹里,正渗出暗红的血珠,在地上连成三个字:“墨砚斋”。

血珠凝成的“墨砚斋”三字突然扭曲,化作条暗红的蛇,钻进暗格深处。沈砚之的木像顺着下陷的青砖滑落,坠入片冰凉的水域——不是枯井,是皇家秘库的水牢。

水牢石壁上嵌着排铁笼,最末笼里的囚徒听到声响,突然抬起头。那人浑身布满鞭痕,左额的月牙疤与沈砚之虎口的旧伤分毫不差,只是他耳后没有胎记,心口插着的半截刻刀上,缠着块染血的绢布,上面绣着并蒂莲。

“你终于来了。”囚徒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却与沈砚之的声线重合,“苏文刻的木像不是你,是我。当年在梅树下被埋的,是你这具真正的肉身。”他突然扯断锁链,扑向木像的瞬间,两人的影子在水面叠成一团,“你以为自己是游魂附木?其实你才是被剥了魂的肉身,我才是藏在木像里的真魂。”

水牢顶端突然落下道锁链,缠住木像的脖颈。拉锁链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是养女模样的孩童,手里握着的刻刀正往下滴着桃木汁。“柳郎说过,双魂同体才能解开血咒。”孩童的脸在水光里扭曲,显露出苏文的面容,“先皇的棺椁桃木里,藏着的不是魂魄,是能让人魂飞魄散的尸毒。你俩的魂一旦分开,就会立刻化为血水。”

沈砚之的肉身突然感到刺骨的疼痛,心口的位置正慢慢变得透明——那里本该有颗心脏,此刻却嵌着块墨锭,正是他最初捡起的那截断墨。墨锭遇水化开,里面浮出张极薄的皮纸,上面用朱笔写着“替身”二字,字迹是沈砚之自己的。

水面突然浮起无数碎木片,拼凑出的不是养女,是面巨大的铜镜。镜中映出的水牢外,三皇子正举着烛台站在枯井边,烛火照亮他脚边的石碑,上面刻着“沈砚之衣冠冢”。而他袖中露出的半张字条上,“莲生双蒂”四个字被划掉,改成了“一体双魂,魂灭则体亡”。

木像与肉身的影子在水面剧烈挣扎,突然同时静止。沈砚之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指尖,终于看清水牢石壁的纹路——不是天然形成的,是无数个“安”字刻满了整面墙,每个字的笔画里都藏着同一个名字:“沈砚之”。

原来从始至终,没有替身,没有双魂,只有个被自己的执念困在水牢里的疯子。那截断墨里的青烟,从来不是字迹显形,是他自己用血写在墙上的幻觉。

幻觉二字刚在心头落定,水牢石壁突然渗出朱砂。那些“安”字被血浸透后,竟一个个剥离墙面,在空中凝成支朱笔。笔锋悬在沈砚之眉心,落下的瞬间,他忽然看清指尖透明的纹路——不是血肉消融,是无数极细的丝线在拉扯,线头都系在头顶的铁笼栏杆上。

“疯子?”铁笼里的囚徒突然扯掉脸上的月牙疤,露出底下光洁的皮肤,“你摸自己的后颈。”

沈砚之反手去摸,摸到块凸起的硬物。那不是骨头,是枚青铜钥匙,钥匙柄的花纹与苏文尸身旁的断墨断面完全吻合。囚徒笑着扯开衣襟,心口的刻刀根本没入肉里,只是插在层薄如纸的人皮下,人皮上的“替身”二字正在褪色,显露出底下的“主谋”。

“你以为的执念,是我给你下的蛊。”囚徒指尖弹出根银针,刺穿沈砚之的掌心。血珠滴在水面的刹那,所有“安”字突然炸裂,化作漫天蝴蝶——翅上的磷粉拼出的不是兵防图,是幅药方,专治“离魂症”。

水牢顶端的锁链突然绷断,木像与肉身同时坠落。沈砚之在失重感里看见,自己的影子正从水面浮起,影子手里握着的不是朱笔,是把刻刀,刀尖刻着的“沈砚之”三个字,笔画里藏着的是“苏文”的真名。

铁笼突然自行打开,囚徒走出来的瞬间,沈砚之终于看清他的脸——没有伤疤,没有胎记,是面光滑的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沈砚之,是三皇子举着烛台的模样,而烛火照亮的石碑背面,刻着“苏文主谋”。

“离魂症是假,你我本是一面镜。”镜中人抬手抚过沈砚之的眉心,那里的朱砂痣突然脱落,露出底下的青铜镜纹,“你看见的疯子,是镜外的我;我困住的囚徒,是镜内的你。”

水面突然掀起巨浪,将所有幻影吞没。沈砚之呛水的瞬间,摸到块冰凉的硬物——是他最初捡起的断墨。墨芯的青烟里,这次显出的不是字迹,是他自己的脸,正对着镜中人笑:“莲生双蒂,一为镜,一为影。你以为在写局,其实是局在写你。”巨浪退去,水牢里恢复平静。镜中人的身影渐渐模糊,沈砚之却感觉自己的意识愈发清晰。他握紧手中的断墨,似有一股力量在体内涌动。

此时,水牢的门缓缓打开,一道光射了进来。沈砚之走出水牢,发现自己置身于墨砚斋的后院。那口枯井还在,只是井口的石碑已不见。

他回到书房,桌上的人皮话本还摊开着。他拿起笔,在人皮上写道:“局中局,人外人,一切皆为虚妄。”刚写完,人皮上的字迹开始闪烁,随后化作点点光芒消散。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三皇子带着人马赶到。他看着沈砚之,眼中满是惊愕。“你……你怎么出来了?”

沈砚之微微一笑,“这局,该结束了。”说罢,他手中的断墨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墨砚斋照亮,所有的谜团似乎都在这光芒中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