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知增强并非渊渟的直接能力，而是他凭借过人天赋和对灵力的精细操控勉强模拟出的效果，这极为耗费心神。
这效果，也比被渊渟增强了的五感更上了一个台阶。
他不敢久待，
维持了约莫十息便撤去了灵力。
虽只片刻，却已大致辨明了方向。
他压低斗笠融入人流，不紧不慢地朝着西街行去。
西街相较于主坊市更为杂乱，两侧多是些收购原材料、草药、乃至妖兽皮毛的店铺，空气中也混杂着各种奇异的气味。
“百草堂”的招牌并不难找，一间门面不大的铺子，门口挂着几捆风干的草药。
王沐并未靠近，而是在对面一家卖兽骨的摊位前停下，假意挑选着物品，眼角的余光却时刻留意着百草堂的进出之人。
摊位老板见他心不在焉，热情也淡了几分。
王沐乐得清静，耐心等待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个穿着灰色短褂、身形精瘦的汉子从百草堂里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跟堂内的伙计打着招呼。
王沐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他左边眉角——那里果然有一颗不小的黑痣。
这就是钱老三！
只见钱老三并未走远，而是在百草堂斜对面的一棵老槐树下蹲了下来，掏出个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可他的眼睛却时不时地扫过街面，像是在等什么人。
王沐心中一动，意识到机会来了。
他快速在旁边的摊位上买了块最便宜的兽骨，拿在手里把玩，看似随意地朝着老槐树的方向挪了几步，寻了个既能听清那边动静、又不引人注意的位置站定。
王沐再次悄然运转那粗浅的灵力感应法门，耳朵里顿时灌满了各种嘈杂的声音。
他集中精神，努力将感知聚焦向钱老三的方向。
烟袋锅子的吧嗒声、钱老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他不耐烦的嘟囔声…“……他娘的，怎么还不来…”
过了片刻，一个穿着体面、像是某家商铺管事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过来，见到钱老三，便凑近了低声交谈起来。
王沐立刻屏息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过去。
断断续续的话语声随风飘来：
“…三爷，您要的那批‘干货’…实在难凑…市面上盯得紧…”
钱老三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少废话！县太爷急着要！价钱不是问题！比市价高半成都行！但是务必要尽快！”
“可是…落霞宗那边…”
“管他们作甚！只要咱们手脚干净点，他们也没辙！老规矩，收到货直接送到城南老库房，自有人接应…”
“是是是…”
那管事模样的人连连点头，又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钱老三磕了磕烟袋锅，骂了句“晦气”，也起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王沐缓缓撤去灵力，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
这般强行运用粗浅法门增强感知，对心神消耗极大。
但他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县太爷”、“比市价高半成”、“城南老库房”…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他之前所知的一一印证。
李绝果然在暗中高价抢购凝气散！且行事隐秘，另有囤积之地！
这“城南老库房”，便是关键所在。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
单凭这几句模糊的对话，根本无法作为实质证据。
他需要更确切的信息，需要知道那老库房的具体位置，需要知道钱老三下一次交易的时间、数量，甚至。
最好…还要能拿到账本之类的铁证。
此事，急不得。
王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急切，将那兽骨揣进怀里转身离开了西街。
他没有再回坊市，而是直接出了黑石城，回到城外栖身的隐秘山洞。
盘膝坐下，他试图静心凝神，梳理今日所得。
然而，一想到李绝竟敢如此肆无忌惮，与落霞宗争利，而自己已隐隐抓住其马脚，复仇的火焰便再次灼烧起来。
丹田内的渊渟似乎感受到了他激荡的心绪，那暗金色的气旋骤然加速旋转！
他的眼前瞬间闪过李绝狞笑的画面、父母惨死的景象以及段小梅化为灰烬的那一幕…
“呃！”
王沐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躁动起来，一股想要毁灭、想要吞噬一切的冲动冲击着他的理智。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低语：去吞噬！去把那些仇敌都撕碎！把他们的一切都夺过来！
他的眼睛微微泛起红光，呼吸也变得粗重。
王沐猛地摇头，全力集中精神来抵抗渊渟的吞噬欲望。
他全力运转《引气诀》，凭借强大的意志力，配合着鱼纹木牌的守护，艰难地对抗着那股吞噬与毁灭的欲望。
“不能…我绝不能变成被渊渟控制的行尸走肉…”
他低声嘶吼着，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每一次心魔反噬，都如同在悬崖边行走，好在这一次，渊渟的躁动并非因直接吞噬而生，强度稍弱。
加之鱼纹木牌那看似微弱却坚定不移的守护，他终是将那滔天的恶念再次压了下去。
良久，王沐才长长吁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浑身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感受着鱼纹木牌那依旧温润、并未明显减弱的气息，心中稍安。
休息片刻，待气息稍稍平复，王沐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证据…他需要更多的证据。
钱老三这条线不能放，城南老库房也需探查。
但此事需从长计议，谨慎布局。
看来，是时候让刚刚起步的“凡尘阁”，发挥些许作用了。
他需要一些不起眼的眼睛和耳朵，替他盯住钱老三，盯住百草堂，甚至…盯住那神秘的城南老库房。
而这一切，都需要详细的计划和足够的银钱支撑。
他摸了摸怀里剩余的灵石，目光再次投向黑石城的方向。
明日，他需再入黑市，尽快将手中几件用不上的材料出手，换来更多银钱，将凡尘阁料理上路，也好安心前往赵家，实现自己复仇的计划。
同时，也要为凡尘阁物色合适的人选，为下一步的布局做准备了。
王沐闭上眼，山洞内只剩下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那在黑暗中愈发坚定的复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