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浓雾如同凝固的胶质,死死地包裹着这座死寂的城镇。
空气中弥漫的霉味和那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混合着深入骨髓的阴冷,几乎要冻结人的血液。
野辰锋变身为亚极陀大地形态后增强的感官,此刻却成了负担,将这片天地间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虚无感,放大了数倍,清晰地传递到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木介身后,亮黄色的铠甲在昏沉的光线下是唯一跃动的色彩,但每一步踏在破碎路面上的轻微声响,都像是在为这片坟墓般的寂静敲响丧钟。
走在前方的木介,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他站定在一盏锈蚀严重、灯罩破碎不堪的路灯下,身影在扭曲的金属杆旁显得异常挺拔,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野辰锋差点撞上他的后背,连忙也停下,疑惑地低声道:“木介哥?怎么了?”
木介缓缓转过身,他那张平日里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深邃的黑眸中仿佛有风暴在酝酿,目光锐利得似乎能刺穿眼前的浓雾,直视那隐藏在最深处的邪恶本源。
他静静地看了野辰锋两秒钟,那目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断。
“我们在这里分开行动。”
木介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最终判决般的意味。
“啊?分开?”
野辰锋猛地一愣,头盔下的眼睛瞬间瞪大。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破碎的橱窗像怪物张开的巨口,空无一人的街道蜿蜒进更深沉的雾霭,远处建筑物的轮廓在雾气中扭曲变形,如同潜伏的巨兽。
这环境,这气氛,简直和他看过的那些恐怖片里主角团作死分头行动的经典场景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野辰锋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不、不是吧,木介哥?就……就我们两个,还要分开?这……这岂不是……”
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跟分头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抬起带着铠甲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恐,用几乎哭出来的腔调确认道:“就……就我一个人一组?”
木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非常轻微,却无比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那眼神明确无误地告诉他:这不是商量,这是决定。
“啊?!真的假的啊?!”
野辰锋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崩溃感。
他多么希望木介是在开玩笑,但对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平静和决然,彻底粉碎了他的侥幸心理。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争辩什么,但最终,像只被戳破的气球,肩膀垮了下来,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好……好吧,木介哥,我听你的。
那……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看到野辰锋接受现实,木介不再多言。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微张开。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野辰锋终生难忘。
没有吟唱,没有复杂的手势,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外泄。
但在木介的掌心上方,空间本身开始变得“浓郁”而“粘稠”。
无数比尘埃还要细微的、闪烁着极淡银灰色光泽的奇异粒子,从周围的雾气中、从虚空中、甚至仿佛从更基本的物质层面被强行抽取、汇聚而来。
它们并非简单地聚集,而是在一种无法理解的、超越当前物理法则的力量作用下,进行着一种“超3d打印”式的、从微观到宏观的、同步进行的精准构建。
就仿佛……木介的“意念”本身,就是最精密的蓝图和最强大的加工厂。
他“定义”了物体的形态、结构、功能,而【心境境界】的力量则直接驱动基础粒子,按照这个“定义”进行瞬间的、整体的“打印”成型。
不是组装,不是锻造,而是……从“无”到“有”的、完整的、一体化的“创造”!
眨眼之间,一个造型奇特的装置便静静地悬浮在木介的掌心之上。
它通体呈现暗银色,质感非金非玉,线条流畅而充满未来科技感,大小和形状类似一块厚重的运动手表。
表盘并非玻璃,而是一种不断缓慢流动的、仿佛液态金属般的暗灰色物质,中心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幽蓝色光点。
“拿着。”
木介将装置递向野辰锋,语气依旧平淡,“这是我利用周围环境中的【亚空间能量】粒子,反向解析其波动频率后,专门为你和野希他们创造的一个‘信标’兼‘稳定器’。”
野辰锋小心翼翼地接过,触手冰凉,却奇异地带着一丝温润感。
他能感觉到这小小的装置内部,蕴含着一种与周围迷雾同源、却又被某种力量强行约束、驯服的奇异能量。
“它的作用有两个。”
木介解释道,语速不快,确保野辰锋能听清每一个字,“第一,释放特定的共振波,在一定程度上驱散你周身小范围内的低浓度迷雾,为你指引返回‘夜莺’运输机的方向。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它会形成一个微弱的稳定力场,保护你免受【亚空间】低语和幻觉的侵蚀。
你现在立刻启动它,然后以最快速度原路返回运输机。”
野辰锋依言,在装置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凹点上按了一下。
嗡——一声极其轻微的蜂鸣,表盘上流动的液态金属速度加快,中心的光点亮度提升,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银色光晕以装置为中心扩散开来,将他周身约一米范围内的雾气微微排开,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一丝。
同时,他一直隐隐感到的、那种仿佛有无数细碎声音在耳边低语的烦躁感,也减轻了不少。
然而,装置启动带来的些许安全感,很快被木介接下来的话击得粉碎。
野辰锋抬起头,脸上的惊恐渐渐被一种沉重到极点的担忧所取代:“木介哥,那你呢?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还有……还有这片雾里,可能……可能还活着的其他人呢?我们不去找他们了吗?”
他无法想象木介要独自去面对什么,更无法接受可能抛弃幸存者的决定。
木介的目光越过野辰锋,投向雾气更深处,那里仿佛隐藏着吞噬一切的巨口。
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野辰锋的心上:“辰锋,你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
他的目光转回,前所未有的严肃:“接下来,保护这个世界的重担,就要靠未来、任行意、你的妹妹野希、你、穆阳、穆羽,还有龙冰莹和鸣芝行……靠你们大家一起扛起来了。”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鼓励,像是托付。
但野辰锋瞬间就听出了话里更深层、更残酷的含义!木介哥在交代“后事”!
他提到了几乎所有重要的伙伴,唯独没有包括他自己!
而且,他完全没有回答关于其他幸存者的问题!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在这片迷雾之中,除了他们两人,很可能……已经没有任何活口了!
或者,即便还有,在木介哥接下来的行动计划里,他们也注定无法幸免!
当他和妹妹野希乘坐运输机离开的那一刻,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将只剩下木介哥一人,去面对那未知的、恐怖的最终根源!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野辰锋。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木介那平静却决绝的脸庞,终于明白,这次分别,意义非同寻常。
“去吧。”
木介不再多言,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立刻动身,“回到运输机,启动装置,然后……离开这里。
剩下的,就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