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鉴赏家般的优雅，在苏砚的灵魂深处缓缓响起，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玩味：“原来‘潜力’……是这种味道。”
“真是，前所未有的芬芳。”
这道意志与狂骨的【暴虐】截然不同。
如果说狂骨是熊熊燃烧的山火，那么这道意志就是一条潜伏在幽暗深潭中毒性最烈的蛇，它不急于攻击，只是静静地盘绕着，用冰冷的信子，贪婪地嗅探着猎物的每一寸芬芳。
苏砚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他新生的道体，那颗由【爱】凝聚的心脏，在接触到这股意志的瞬间，竟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厌恶】。
这不是力量层面的排斥，而是一种生命本能的、对“天敌”的警觉。
“自我介绍一下。”
那声音带着笑意继续响起。
“你可以称我为‘收藏家’。”
“我和你一样，都是对‘美’有着极致追求的同类。”
“只不过，你创造美，而我……喜欢将美，制成永恒的标本。”
它的意志在苏砚的道体上轻轻“抚过”，像是在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这具身体，这股力量……真是杰作。”
“我很好奇，当它在极致的【绝望】中哀鸣时，又会散发出何等动人的香气？”
话音未落，那道意志便如潮水般悄然退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苏砚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一个比狂骨危险千百倍的、真正的掠食者。
就在这时，荣耀竞技场那死一般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了。
最先传来反应的，是“守护者联盟”的阵营。
一团团代表着不同文明的意志光辉，开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的闪烁。
【震撼】、【狂喜】、【难以置信】……
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温暖的洪流，涌向场中的苏砚。
他们看到了。
他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一种不依靠吞噬与毁灭，而是依靠【守护】与【创造】来达至巅峰的道路。
一道柔和的、散发着生命气息的绿色光团，第一个从“守护者联盟”的阵营中飘出，缓缓来到了苏砚的面前。
光芒散去，显现出的并非实体，而是一道由无数光叶与藤蔓交织而成的虚影。
它的形态仿佛一棵微缩的古树，每一片叶子上，都流转着一个生命的轮回。
“你好，人类的守护者。”
一道平和、古老，仿佛由亿万片树叶摩擦而成的声音，在苏砚的意识中响起。
“我们是‘世界树’文明。”
“我们的母星，就是我们的全部族人。”
苏砚心中一动。
他从这道意志中，感受到了无比纯粹的【平和】、【生长】与【共生】。
这是一种与他的【人间之心】截然不同的、属于植物的、宏大而宁静的守护之道。
“我能感受到，你拳头中的力量。”
世界树的意志虚影轻轻摇曳着，散发出代表着【亲近】与【认可】的波动。
“那不是毁灭，而是守护。”
“不是终结，而是日常。”
“这股力量，我们已经太久没有在新的文明身上看到了。”
苏砚对着这棵古老的意志之树，微微颔首，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我们愿意，与人类文明，结成‘萌芽之约’。”
世界树的声音庄重而真诚。
“我们共享成长的知识，共担风雨的侵袭。”
“直到我们中的任何一方，成长为足以庇护他人的参天大树。”
这是万神殿中，第一个向人类伸出橄榄枝的星际文明。
“我代表人类，接受这份善意。”
苏砚没有丝毫犹豫。
在他同意的瞬间，一截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翠绿色嫩芽，从世界树的虚影中飞出，轻轻落在了苏砚的掌心。
嫩芽融入他的道体，化作了一个代表着盟约的古老符文。
与此同时，海量的知识洪流，通过这个符文，涌入苏砚的意识。
那是“世界树”文明亿万年来积累的，关于能量转化、生命催化、星球生态改造、以及基础空间跃迁的庞大技术资料。
这些技术，对于刚刚踏入宇宙，还处于“石器时代”的人类而言，无异于天赐的福音。
世界树的善意仿佛一道信号，“守护者联盟”阵营中更多的光团靠拢过来，而远处“掠夺者同盟”的黑暗中，则传来几声夹杂着【轻蔑】的能量波动，显然并不看好这种“弱者的抱团取暖”。
一个由纯粹声波构成的“谐振”文明，分享了他们关于精神力共鸣与远距离信息传输的技巧。
一个硅基生命体“晶壁”文明，赠予了苏砚关于超坚固材料的构造图谱，足以让人类的星舰外壳强度提升数个等级。
……
苏砚没有拒绝任何善意。
他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些来自星海盟友的馈赠。
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一个人的强大，只能作为一种威慑。
就像今天，他可以一拳击败狂骨，但如果“掠夺者同盟”倾巢而出，他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人类文明，必须尽快拥有在黑暗森林中独立行走的能力。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竞技场，望向了那座恢弘的知识圣殿。
片刻之后，苏砚的身影出现在知识圣殿的中央。
观察者那光之人形，正静静地等候着他。
“我需要兑换权限。”
苏砚开门见山。
他在决斗中的胜利，为人类文明赢得了海量的“议会贡献点”，足以让他兑换许多过去无法想象的东西。
“我需要适合碳基生物快速进化的科技树，从基础能源到曲率航行。”
“我需要所有关于‘心法’修炼的公开资料，无论残缺与否。”
“我需要一套最基础的、可以量产的单兵外骨骼装甲图纸，以及配套的生产线技术。”
“还有，一份完整的、标注了安全航道的银河系边缘星图。”
苏砚语速极快，条理清晰。
能源、航行、武装、传承……无数念头在他脑中交织成一张清晰的蓝图。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他要为他身后的文明，铺好迈向星海的第一块基石。
观察者静静地听着，它周身的光芒平稳如初。
“所有兑换请求，均在你的权限之内。”
它抬起手，在苏砚面前的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个庞大的、宛如星云般绚烂的数据库，在苏砚面前展开。
苏砚深吸一口气。
他的意识沉入其中，仿佛一个凡人一头扎进了星辰大海。
他的【人间之心】全力运转，抵御着信息洪流中属于其他文明的【傲慢】、【偏执】乃至【绝望】的意志残响，艰难地筛选出最纯净、最适合人类的知识光点。
他能“尝”出，哪一份修炼法门中蕴含的【平和】最适合人类初学者。
他能“看”到，哪一套技术图纸中闪烁的【创造】之光最为耀眼。
他能“听”见，哪一条航道的历史记录中，【悲伤】的哀嚎声最少。
这是一个浩瀚到足以让任何超级智脑都当场宕机的信息海洋，苏砚的意识在其中高速穿行，筛选、整合、打包。
最终，他将这股承载着人类未来希望的庞大信息流，压缩成一个金色的光点，托在掌心。
然后，他闭上眼，意识跨越无尽虚空，再次连接上了那枚被他留在地球的、由钱多多打造的水晶信标。
……
地球，华夏，神京市。
位于地底深处的最高指挥中心内，钱多多正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面前巨大的全息投影。
投影上，是来自太阳系边缘的探测器，传回的最后画面——那遮天蔽日的、如同蝗虫般涌来的收割者舰队。
自从苏砚消失在光门之后，整整七天，杳无音信。
整个指挥中心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被绝望吞噬时。
嗡——
被钱多多像宝贝一样供在指挥台最中央的水晶信标，毫无征兆地，绽放出了比太阳还要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一道肉眼可见的、由纯粹信息构成的金色洪流，从信标中喷薄而出，瞬间涌入了指挥中心的超级计算机主机。
“警告！检测到未知超光速数据流！”
“数据量过大！服务器过载！过载900%！”
“天呐！这是什么？是新的攻击吗？！”
在一片混乱的惊呼声中，只有钱多多，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看着那枚信标，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嘴里喃喃自语：
“是……是砚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