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上空那法则层面的巨响与撕裂的星空裂口,如同末日号角,不仅震撼了萧煜与沈知意,更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大周乃至更遥远地界所有感知敏锐的存在。寻常百姓或许只觉得心头莫名一悸,天空短暂晦暗,但修行者、异族、乃至潜伏的邪祟,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源自宇宙深空的、纯粹的毁灭意志,以及随之降临的、加剧腐化的“星殒”之力。
西山行宫内,沈知意(暂称)攥紧的手缓缓松开,那丝被碾碎的灰败能量化作虚无,但她眉宇间的凝重却丝毫未减。她抬头望向北方,那双蕴含着星云生灭的眸子深处,倒映出常人无法看见的景象——北漠的天空,正被大片不祥的暗紫色污斑所浸染,腐化的气息如同瘟疫般疯狂扩散。
“我们必须去北漠。”她重复道,声音不再沙哑迟缓,反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决断源自沈知意的意志,却又被那新生的混沌本源赋予了超越凡俗的笃定。
萧煜眼神锐利如刀。他何尝不知北漠已成风暴之眼,星使孤身前往葬星古原,如今又逢此剧变,生死难料。寂灭宗苦心营造的“归寂”仪式,显然已借助这次“星殒”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若不阻止,待其彻底接引“终末回响”的本体力量,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但,京城呢?皇陵下那个被暂时逼退的“存在”仍在虎视眈眈,朝中安远侯一党蠢蠢欲动,沈知意自身状态也远未稳定……
“你的身体……”萧煜看向她,语气带着探询。此刻的沈知意,气息虽比昨夜稳固,但那种初生般的脆弱感与深不可测的力量感矛盾地交织在一起,令人无法放心。
沈知意微微闭目,内视自身。识海中,那“混沌源初之形”所化的微缩宇宙奇点缓缓旋转,与回归的灵体力量水乳交融,但属于“林薇薇”和“沈知意”的记忆与情感碎片,仍如同环绕奇点的星尘,尚未完全尘埃落定。她能调动一部分难以想象的力量,比如昨夜那净化之光,但对这力量的精细掌控和持久性,却是个未知数。
“力量……足够。”她睁开眼,话语简洁,“掌控……需实战磨合。”她抬起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动。一缕混沌原色的能量浮现,时而化作生机勃勃的翠绿嫩芽,时而变为冰冷死寂的灰败岩石,最终又回归原初的混沌之色。“这力量,需要‘对手’来锤炼。北漠,正好。”
她的逻辑清晰而直接,带着一种近乎法则的冷静。蜕变后的她,似乎更倾向于用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
萧煜凝视她片刻,终于重重点头:“好。”他知道,将她留在相对安全的京城,或许并非保护,反而可能延缓她适应新力量的过程,甚至错过关键的契机。北漠虽险,但亦是机遇。
“影七!”萧煜沉声唤道。
影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外:“王爷!”
“即刻点齐‘黑玄卫’,携带最高规格的破魔弩与封印符箓。通告兵部与内阁,本王需亲赴北漠处置紧急军务,朝中一应事务,由内阁依律决断,重大事宜八百里加急送至北境大营。另,加派三倍人手,盯死安远侯府及所有与其往来密切者,若有异动,可先斩后奏!”
“遵命!”影七领命,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身影带着铁血煞气。
安排完这些,萧煜看向沈知意:“我们即刻出发。”
沈知意点了点头,尝试着站起身。这一次,她的动作明显流畅了许多,虽然依旧带着一丝新生的生涩,但已能自主行动。她周身那混沌原色的光晕随着她的心意缓缓内敛,只余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察觉的深邃。
就在两人准备动身之际,沈知意似乎心有所感,脚步一顿,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那星空裂口已然弥合的方向,眉头微蹙。
“怎么了?”萧煜问道。
“那个窥天阁的人……”沈知意语速缓慢,似乎在组织着来自不同记忆层面的信息,“星使……他还在那片‘古原’……状态……很奇怪。”
她继承了沈知意对星使的认知,也融合了新生灵体对其气息的感知,更隐隐捕捉到了来自葬星古原方向的、一丝微弱的、与“定星盘”和“星图石板”相关的共鸣,以及……一种陷入巨大麻烦的挣扎感。
“他被困住了?还是……”萧煜眼神一凝。星使是眼下唯一对“终末回响”和“源初之光”有较深了解的存在,他的安危至关重要。
“不清楚。”沈知意摇头,“但那里的‘声音’……很嘈杂。有星辰陨落的哀鸣,有古老亡魂的呓语,还有……寂灭宗那令人作呕的祈祷声。”她描述的并非物理声音,而是感知到的各种能量与意志的混杂波动。
葬星古原,果然已成龙潭虎穴。
“先去北境大营,会合影七的部下,再直插葬星古原。”萧煜当机立断。黑玄卫是他麾下最精锐的秘密部队,擅长应对各种超自然威胁,是此刻最好的助力。
两人不再多言,身影化作一黑一白(沈知意周身虽光晕内敛,但行动间依旧有淡淡的混沌原色流光逸散)两道流光,冲破西山行宫的守护阵法,如同逆行的流星,朝着烽烟将起的北漠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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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萧煜与沈知意离开京城不到半日,一系列精心策划的阴谋,开始在暗流中浮出水面。
安远侯府,密室。
安远侯,一个面容富态、眼神却透着精明与贪婪的中年男子,正与几名心腹密谈。桌上,摊开着一封密信,信上的字迹扭曲,透着一股阴邪之气,赫然是寂灭宗的手笔!
“侯爷,寂灭宗的大祭司承诺,只要我们能趁萧煜离京,在京城制造足够大的混乱,牵制住留守的影卫和朝廷力量,待他们北漠大事一成,这大周的江山……未必不能换个姓氏坐坐。”一名幕僚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狂热。
安远侯手指敲着桌面,眼中闪烁着野心与犹豫:“寂灭宗……终究是邪魔外道,与之合作,风险太大。而且,萧煜虽走,京城防卫依然森严。”
“侯爷,机不可失啊!”另一名武将打扮的心腹急道,“萧煜擅离京城,跑去北漠那等不毛之地,正是天赐良机!只要我们动作够快,联合宫内太后娘娘(安远侯族姐),以‘清君侧、稳朝纲’为名,控制住小皇帝和内阁,届时木已成舟,萧煜就算回来,又能如何?难道他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京城不成?”
“至于寂灭宗……”幕僚阴冷一笑,“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待我们掌握大权,自有国师府和正道宗门去对付他们。他们提供的‘那些东西’,正好用来制造混乱……”
安远侯眼神变幻不定,最终,贪婪与野心压倒了顾虑。他猛地一拍桌子:“好!就依计行事!联络我们在禁军和京兆尹的人,三日后子时,举事!”
一场针对萧煜权力根基的政变,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们所谓的“那些东西”,正是寂灭宗通过秘密渠道送入京城的一些被“腐化”轻微侵蚀、陷入疯狂的野兽和……几个被蛊惑转化的低阶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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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葬星古原边缘。
星使半跪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原本纤尘不染的星纹白袍破损严重,沾染着暗紫色的污秽。他手中的定星盘光华黯淡,盘面上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他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带着星辉的血迹。
他的周围,大地沟壑纵横,布满了巨大的撞击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与毁灭的气息。天空中,那道巨大的裂口已然消失,但残留的毁灭波动依旧让空间扭曲不定。
就在刚才,他试图靠近古原中心那块最大的“星殒”坠落点,寻找“源初之光”碎片的线索,却遭遇了寂灭宗主力以及……一头由无数腐化星骸与寂灭宗教徒血肉融合而成的、如同山岳般巨大的腐化星骸巨兽的伏击!
那巨兽力量恐怖,更能引动古原中混乱的星辰残力与腐化能量,若非他凭借定星盘与窥天阁秘法周旋,早已陨落。即便如此,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并被寂灭宗以特殊阵法困在了这片区域。
“没用的,星使大人。”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那名从皇陵逃脱的黑袍祭司,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块高耸的星殒岩石上,俯瞰着星使,眼中满是狂热,“‘归寂’的仪式已然加速,伟大的‘回响’之力正在重塑这片土地。你所寻找的‘源初’,在此地只会被终结吞噬!加入我们,见证万物归一的美妙,岂不胜过你那徒劳的观测?”
星使抬起头,那朦胧微光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声音依旧清冷:“扭曲本源,拥抱虚无,不过是自取灭亡之道。”
“灭亡?”黑袍祭司哈哈大笑,“不!这是新生!是超越!你看——”他张开双臂,指向古原深处。
只见那里,暗紫色的腐化浓雾如同活物般翻涌,雾中,隐约可见一座由无数星殒碎石和皑皑白骨垒砌而成的、亵渎而庞大的祭坛正在缓缓成型。祭坛顶端,一点微弱的、却顽强抵抗着的乳白色光芒正在被浓雾疯狂侵蚀、压缩——那正是星使苦苦寻找的、未被污染的源初之光碎片!但它似乎已被寂灭宗捕获,正被用于某种邪恶的仪式!
“待祭坛完成,以这碎片为引,接引真正的‘回响’之光,这片古原,乃至整个北漠,都将成为‘终末’降临此世的第一个神国!”黑袍祭司的声音充满了癫狂的虔诚。
星使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碎片不仅被找到,更是落入了寂灭宗手中,成为了他们仪式的关键物品!
必须阻止他们!否则,一旦仪式完成,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提体内残存的星力,定星盘再次亮起微光,试图寻找这困阵的破绽。
就在这时,他心神猛地一动,定星盘上的指针不受控制地偏向南方,剧烈颤抖起来!一股庞大、混乱、却又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气息,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南方而来!
是……他们来了?!
星使那朦胧的面容上,第一次清晰地显露出一丝……期盼。
而高处的黑袍祭司,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霍然转头望向南方,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更加浓烈的杀意。
“来的正好……省得我们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