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咖啡馆的木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我和白晓荷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等待着黄亦玫的到来。这家梧桐树的咖啡馆,是以前我和黄亦玫经常来的,老咖啡馆有着拱形玻璃窗和复古吊灯,,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
白晓荷轻轻搅动着面前的拿铁,奶泡上的拉花渐渐晕开。
门口的风铃清脆作响。黄亦玫穿着一袭明黄色的连衣裙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我们许久未见的灿烂笑容。她身后跟着一个高挑的外国男子,有着典型的意大利人特征——卷曲的深棕色头发,深邃的眼睛,笑起来时眼角有细密的纹路。
“这是亚历山德罗。”黄亦玫介绍时,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亚历山德罗,这是我前夫苏哲,和他的女朋友白晓荷。”
亚历山德罗用带着意大利口音的中文向我们问好,举止优雅得体。他为黄亦玫拉开椅子,点单时自然地记得她喜欢的咖啡口味,这些小细节都透着他的用心。
“我们要结婚了。”黄亦玫开门见山,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下个月我就跟他回意大利。”
白晓荷的咖啡勺“叮当”一声碰到杯壁。我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是不是太快了?你们认识多久了?”
“整整一个月零三天。”黄亦玫的嘴角扬起一个甜蜜的弧度,“当你遇到对的人,时间从来不是问题。”
她开始讲述他们的相遇,那是在一个艺术展开幕式上。亚历山德罗是来自佛罗伦萨的艺术品修复师,受邀来中国进行学术交流。黄亦玫不小心把红酒洒在了他的画册上,本以为会遭到责备,没想到他却说:“这或许是酒神赐予这幅画的祝福。”
“他带我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黄亦玫的语气充满向往,“在托斯卡纳的艳阳下,时间会慢下来,我们可以一起在葡萄园里散步,在古老的工作室里修复那些承载着历史的艺术品...”
亚历山德罗温柔地注视着她,偶尔用意大利语低声补充些什么,两人之间的默契显而易见。
“那乐仪呢?”我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黄亦玫的笑容淡了些,她握住我的手:“这正是我今天想拜托你们的事。乐仪才十岁,不适合跟着我远走他乡。而且...”她顿了顿,“她和亚历山德罗还需要时间熟悉。”
白晓荷轻轻“啊”了一声,眼中满是忧虑。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自私。”黄亦玫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你们把乐仪教养得这么好,她也很依赖你们。”
我看着她,想起这些年来黄亦玫在感情路上的跌跌撞撞。今天,我又再次看到了她年轻时那种为爱痴狂的模样。
“你确定这次不会后悔吗?”我轻声问。
黄亦玫与亚历山德罗对视一眼,坚定地点头:“我爱亚历山德罗,这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心里一震,黄亦玫这个为爱走天涯的洒脱,如当年爱着傅家明一样的炽热,谁也劝服不了她的,希望她在异国他乡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黄亦玫是个追随内心的人,一个纯粹的爱情至上的人,是一个勇气的女人。
亚历山德罗适时地开口:“我向你们保证,会用一生珍惜亦玫。随时欢迎你们有机会来意大利游玩。”
他的诚恳让人动容,但我更在意的是乐仪的意愿。
“乐仪知道吗?”白晓荷问出了我心里的问题。
“我昨晚和她谈过了。”黄亦玫从包里拿出一张画纸,上面是乐仪画的:一个小女孩站在地球的一端,向另一端的妈妈挥手,旁边写着“妈妈要幸福”。“她说她会想我,但她更希望我快乐。”
我的眼眶有些发热,这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女儿,总是默默承受着大人们的决定。
“我们会照顾好乐仪的。”白晓荷握住黄亦玫的手。
我对黄亦玫说道,我就一个要求:“要经常回来看看她。现在网络这么方便,每天都要视频。”
黄亦玫连连点头,泪水终于滑落:“谢谢你们。”
亚历山德罗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爱情不分国界,家庭也是。我们会是一个特别的家庭,距离不会割断亲情。”
夕阳西斜时,我们走出咖啡馆。黄亦玫和亚历山德罗十指相扣走在前面,两人的身影在梧桐树的阴影中若隐若现。
“你觉得他们会幸福吗?”白晓荷轻声问我。
我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想起《玫瑰的故事》里那些为爱痴狂的人们。也许幸福从来就没有固定的模式,有的人在安稳中寻找满足,有的人却要在漂泊中才能找到自我。
“至少此刻,她是幸福的。”我握紧白晓荷的手,“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守护好乐仪,让她在爱的环境中长大。”
回到家时,乐仪正坐在窗边画画。看见我们,她跑过来扑进我的怀里。
“妈妈要去寻找她的幸福了。”她小声说,“我会想她,但我有爸爸,也很幸福。”
我把她搂在怀里,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又温暖的情绪。在这个充满变数的世界里,爱是唯一的常数。无论相隔多远,无论经历怎样的变迁,真正的爱总会找到它存在的方式。
就像那些梧桐树,年年落叶,又年年新生,在四季轮回中见证着一段段人生的故事。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珍惜眼前的每一份真情。
黄昏时分,我正站在庭院里修剪玫瑰,振华哥的车猛地刹在门外。他大步走进来,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领带也松开着——这在他这个向来一丝不苟的人身上实属罕见。
“她疯了。”振华哥劈头就说,额上青筋微跳,“那个意大利人,亚历山德罗,我查过了,不过是个修复古画的工匠。在佛罗伦萨有栋老房子,能给她什么生活?”
我没有接话,示意振华哥在藤椅上坐下,倒了杯凉茶推过去。
“一个月,”振华哥握紧茶杯,指节发白,“认识一个月就敢嫁到意大利去?万一是个骗子呢?万一他对亦玫不好呢?那么远,我们想帮都帮不上。”
夕阳的余晖落在振华哥斑白的鬓角上,这个男人,为妹妹忧心忡忡的兄长。
振华哥望着眼前盛放的玫瑰丛,忽然想起往事,“二十二岁那年,她爱上那个穷画家,搬进他连暖气都没有的画室。我气得断了她所有经济来源,结果她在读书,晚上在餐厅弹琴,硬是撑了半年。”
振华哥哼了一声:“后来呢?那画家为了个富家女甩了她,分手那天她找我,眼睛哭得红肿,却对我说,哥,这六个月,我每一天都活得真实。’”
我轻声说,“她不后悔。”
振华哥沉默下来,端起茶杯又放下,继续说道:“后来是你,玫瑰义无反顾地嫁了,婚姻失败了”
我又轻声说,“可她从没后悔爱过”。
振华哥继续说道:“后来是傅家明,给了玫瑰三个月的爱情就这么走了,玫瑰那么痛苦”
我继续道,“她还是没有后悔。”
暮色渐浓,庭院里的灯自动亮起。振华哥终于开口,声音疲惫:“我只是怕她受伤。”
我注视着振华哥的眼睛,“爱对亦玫来说,不是奢侈品,是氧气。没有爱情滋养,她这朵玫瑰才会真正枯萎。”
一阵晚风吹过,玫瑰丛沙沙作响,仿佛在附和我的话。
我继续说,“这个亚历山德罗,他看亦玫的眼神,是看一朵正在盛开的玫瑰,他懂得欣赏她此刻的美。”
振华哥长叹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意大利太远了。”
“爱没有远近,只有深浅。”我说,“当年我和亦玫分开,不是不爱了,而是我们的爱太浅,装不下她那么深的灵魂。现在有人愿意带她去更远的地方看风景,我们该祝福。”
夜色渐深,白晓荷从屋里出来,轻声提醒我们吃饭。
振华哥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明天陪我去给玫瑰选嫁妆。既然要去意大利,总不能太寒酸。”
看着振华哥走向车子的背影,这个妹控的男人永远在操心着妹妹。
黄亦玫终究要开在她选择的土壤里,无论那是在东方的庭院,还是托斯卡纳的艳阳下。我们能做的,只是相信每一朵花都知道自己需要怎样的阳光。
黄亦玫就这么去了意大利了,去她向往的爱情里生根发芽。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白晓荷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我支着头,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侧脸,直到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早。”我轻声道,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白晓荷眨了眨眼,露出一丝无奈又甜蜜的笑意:“你怎么每天醒得都比我还早?”
这已经是我连续第二十三天比她先醒来。自从决定要好好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刻,我就成了她名副其实的“影子”。
洗漱时,我挤好牙膏递给她;换衣服时,我帮她系背后的扣子;做早餐时,我在她身边打转,时不时从后面轻轻抱住她。白晓荷起初很不习惯这种如胶似漆的相处方式。
“你这样,我有时候都感觉身上多了一个考拉的感觉。”她第无数次抱怨,手肘轻轻顶开我靠得太近的胸膛,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我这是在帮你提高多任务处理能力。”我理直气壮,趁机偷香一口。
早餐桌上,苏乐仪和苏谦看着我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爸,你再这样,妈妈上班要迟到了。”苏谦咬了口吐司,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调侃。
“就是,以前都是白阿姨催你起床,现在反过来了。”苏乐仪附和,眼睛弯成月牙。
白晓荷脸一红,轻轻踢了下我的脚:“听见没?孩子们都笑话你了。”
我毫不在意,又给她添了半杯咖啡:“他们这是嫉妒。”
送白晓荷到门口,我像往常一样帮她整理衣领,递上公文包,顺便索要告别吻。白晓荷起初总是慌张地看向左右,生怕被同事看见。如今却已习惯成自然地仰起脸,甚至会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回吻。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白晓荷拍拍我的手臂,语气温柔。
“五点准时回来,我等你吃晚饭。”我站在门口,直到白晓荷消失在拐角。
白天她不在的时间,我处理工作,准备她爱吃的晚餐,偶尔给她发条信息。起初她回复得很简短,说工作忙。我就改发些家里的趣事:乐仪画了幅新画,谦谦考试得了A,阳台的茉莉开花了。渐渐地,她回复得越来越勤,有时甚至会主动发来办公室窗外的云,或是午餐的便当。
“你这样,我工作都没效率了。”某天白晓荷打电话来“抱怨”,声音里却带着笑意。
“那回家工作,我陪你。”我立刻接话。
下午孩子们放学回来,家里的气氛也悄然变化。苏乐仪不再一回来就躲进房间,而是会坐在客厅画画,偶尔和哥哥苏谦聊几句。苏谦虽然还是那个酷酷的少年,但会默默帮妹妹递颜料,或在妹妹心情不好时讲个冷笑话。
这天傍晚,我看见他们头挨着头凑在茶几前,共同完成一副一千片的星空拼图。
“这块应该在这里。”乐仪轻声说。
“不对,颜色差一点。”苏谦难得耐心地解释。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的画面。我悄悄用手机拍下这一幕,发给还在公司的白晓荷。
白晓荷回复得很快:“真好看。马上回家。”
晚餐时,白晓荷说起公司新来的实习生笨手笨脚闹的笑话,乐仪和谦谦都笑了。我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久违的满足感。
晚饭后,我们照例一起去散步。夜色温柔,路灯把四个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不知何时,白晓荷已经习惯性地挽着我的手臂,乐仪和谦谦跟在后面,低声讨论着学校的事。
“你看,他们现在多好。”白晓荷回头看了眼孩子们,轻声说。
“因为我们很好。”我握紧她的手。
白晓荷靠在我肩上,没有否认。
夜深了,我靠在床头看书,白晓荷敷着面膜躺在我身边。忽然,她轻声说:“其实...你这样粘人,也挺好的。”
我放下书,看着她。白晓荷继续说:“以前总觉得你要自由,不敢太依赖你。现在才知道,被需要的感觉这么好。”
我握住白晓荷的手,十指相扣:“我不是粘人,我只是终于学会了怎么去爱。”
窗外月色正好,卧室内暖黄的灯光笼罩着我们。这一刻,我明白所谓的“粘人”,不过是两颗心终于找到了最舒适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彼此的体温,远到仍能自由呼吸。
而在这个家里,爱不再是需要小心翼翼揣测的心事,而是成了如空气般自然的存在,弥漫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