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一年前从昏迷中醒来后,就像被什么附了身——
待她不复往日的亲昵温存,只剩下一丝疏离感。
甚至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秦氏高位,执意跑到揽星科技去当个不起眼的业务员。
就为了江揽月!那个美得让她在心底都不得不承认自己逊色几分的已婚女人?
结果呢?现在,被她丈夫打断肋骨,狼狈地躺进医院里——
更荒唐的是,他竟然还答应江揽月不追究和报复她老公!
明明是陆行舟那个疯子先动手并进行致命羞辱!
虽然场面混乱,但起因再清楚不过!
他被逼到绝境抓起蛋糕刀是事实,捅过去的动作也是事实。
以秦家的能量,压下官司免他坐牢自非难事,甚至能让陆行舟付出代价。
但“秦家私生子受辱后持刀杀人未遂,反遭对方重创!”的丑闻,
必将瞬间传遍京城,让他彻底沦为京圈笑柄。
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肯?
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刺痛,还有一丝荒谬的悲凉。
她稳住手腕,让吸管精准地触碰到他干裂的唇。
张嘉欣僵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个在门外气场强大、几句话赶走陈彦斌的女人,
此刻却像个最专业的私人看护一样服侍着秦总?
这种反差让她更加不安。
秦时抿了口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底寒意骤浓。
刚才的咳嗽和此刻翻涌的怒意让他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
“好人?”他嗤笑一声,讽刺浓烈,却因气力不足而显得有些飘忽,
“张嘉欣,你太天真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纯粹的好人?
“陆行舟帮你,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或许……另有所图。”
他刻意压低嗓音,充满危险的暗示,
“一个男人……突然把钥匙给年轻漂亮的女孩……”
“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明白吧?”
“不是的!陆老师他不是那种人!”张嘉欣激动地反驳,泪水因愤怒和委屈再次奔涌,
“他只是看我走投无路……”
“走投无路?”秦时厉声打断,这情绪波动让他肋间剧痛,脸色瞬间煞白,额上冷汗涔涔,
“那他……现在在哪里?他知道陈彦斌在逼你……他帮到你了吗?”
“他的‘想办法’……在哪里?不过是空口白话!”
他强撑着,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因痛楚和愤怒而微微发颤,
“张嘉欣……别傻了!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个……随手施舍怜悯的玩物!”
“等他腻了,或者江揽月一句话……他还会记得你?”
他声音因激动而更显急促、虚弱,带着明显的力竭感,
“你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
这番诛心之言,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扎进张嘉欣最脆弱的心防。
陆行舟的承诺、钥匙带来的短暂温暖、他离去时模糊的背影……
与秦时残酷的剖析交织在一起。
是啊,陆老师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在意她?
她的反驳瞬间变得苍白无力,只剩下无声的泪水和控制不住的颤抖。
“醒醒吧,张嘉欣。”秦时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满意,
“你以为……凭他那点能耐,真能对抗陈彦斌,把你从火坑里捞出来?”
他冷笑一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张嘉欣摇摇欲坠的信念上,却因力竭而语速放慢,
“他能做什么?用他那点微薄薪水去填陈家的无底洞?”
“还是靠他那点可怜的人脉去撼动陈氏这棵大树?”
“他帮你,只会把自己也拖进泥潭,被陈彦斌碾得粉身碎骨!”
“你指望他?你是在害他,也是在亲手把你父母……推向死路!”
张嘉欣含泪倔强地摇头,声音破碎却固执:
“不……不是这样的!陆老师……他不是那种人!”
“他……他一定在想办法……就算……就算做不到,我也不能害他!”
“我……我做不到!对不起秦总……这个……我死也做不到!”
她死死攥紧包带,指节发白,仿佛那是支撑她摇摇欲坠世界的最后支柱。
秦时凝视着她眼中那份近乎绝望的倔强,知道第一次强攻未能奏效。
他眼神幽深莫测,非但没再逼迫,反而放缓语气,施以居高临下的“怜悯”:
“做不到?呵……没关系。人总要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他意味深长地审视着张嘉欣,声音带着极度疲惫下的森然,
“记住我今天的话……也牢牢记住……陈彦斌给你的‘最后通牒’。 ”
“当你发现最后那点可怜的希望……也彻底破灭的时候,”
“当你发现所谓的‘好人’……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的时候……”
他刻意停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虚弱恶魔在耳畔低语诱惑:
“我这里的门……依然为你开着。条件不变:”
“我帮你彻底解决陈彦斌这个麻烦……保你父母平安。”
“而你只需……帮我一个小忙——”
“让陆行舟……身败名裂……离开江揽月。”
他盯着张嘉欣骤然收缩的瞳孔,抛出最诱人的饵,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
“想想看,只要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陆老师……”
“等他跌落神坛,你就有机会……真正靠近他,甚至……得到他。”
“这难道……不比看着他……与江揽月双宿双栖,”
“而你自己……却只能在地狱里煎熬……更好吗?”
他带着一种仿佛用尽最后力气的、恶魔般的执着,
“好好想……是守着良心全家遭殃,还是抓住……”
“这根救命稻草?我等……你的答案。
秦时看着她失魂落魄、信念被狠狠撕开裂痕的样子,眼中闪过冰冷掌控全局的满意,
但他脸色已灰败不堪,巨大的疲惫和疼痛席卷而来。
“看来,你还需要一点……更直接的教训……”
他说到这里,气息有些不继,缓了一下,才带着一种极度疲惫下的森然,继续道:
“……才能彻底看清现实,做出……唯一明智的选择。”
他不再看她,仿佛刚才耗费了太多精力,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你回去好好……想想。”
他说完,仿佛彻底虚脱,眼皮沉重下垂,对刘静虚弱地吐出两个字:
“……方便。”
一直如同精密仪器般待命的刘静,立刻应道:“好的,秦总。”
她动作迅捷而专业地拉起床周的隐私隔帘,同时从护理车下层拿出一个覆着无菌巾的医用尿壶。
她的动作冷静、高效、一丝不苟,仿佛只是执行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医嘱。
张嘉欣不敢再多待一秒,逃也似的拉开门冲了出去。
身后,隔帘内传来秦时因移动身体而引发的压抑痛哼,以及刘静那熟悉、温和的安抚声音:
“别用力,我扶着您。”——这声音如同烙印,刻在了她逃离的脚步声里。
秦时那句“更直接的教训”,如冰蛇噬颈,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窒息。
而那句“得到他”的诱惑,却在绝望的深渊里,投下了一束扭曲而诡异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