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砰!”
蒋瓛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那颗头颅,此刻正疯狂地磕在金砖之上!
鲜血很快就从他的额角渗了出来。
但他恍若未觉,只是用一种近乎崩溃的哭腔,嘶声哀嚎:
“殿下饶命!!!”
“臣罪该万死!请殿下饶命啊!!”
“殿下——!!!”
他疯狂地磕着头,将金砖砸得“咚咚”作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宣泄出万分之一。
朱雄英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
“哦?” 朱雄英缓缓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看来你是知道自己,犯了天大的罪过了?”
“臣知罪!臣知罪!!” 蒋瓛的动作猛地一僵,随即磕得更狠了! “臣失察!让前朝余孽潜伏宫中,酿成滔天大祸!”
“臣难辞其咎!!”
“但……但请殿下看在……”
他猛地抬起那张满是血污和泪水的脸,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请殿下看在臣这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臣劳心劳力二十年,没有二心啊殿下!!”
“求殿下给老臣留一条命吧!!”
“臣愿为殿下做牛做马!!”
他声泪俱下。
书房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朱雄英仿佛真的陷入了沉思。
他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扳指。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蒋瓛,看向了虚空。
那张苍白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忍的神色。
许久。
只听朱雄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唉……”
这一声叹息,在死寂的书房里,是如此的清晰! 如同天籁之音,瞬间灌入了蒋瓛的耳朵!
有戏! 皇太孙他心软了!
朱雄英缓缓地说道:“蒋瓛。”
“臣在!臣在!”
“孤回京以后,你一直辅佐在孤的身边。” 朱雄英的声音,仿佛带上了一丝念旧。
“也确实为孤,办了不少的事情。”
“诛杀吕氏、清扫朝堂、抓捕陈怀恩余党……你,都是有功的。”
“臣不敢当!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 蒋瓛激动得浑身发抖!
朱雄英摆了摆手,仿佛不愿再多说。
他脸上的疲惫之色更浓了。
“孤也乏了。”
“这二十年的罪过,就用你这二十年的苦劳抵了吧。”
朱雄英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蒋瓛的身上,只是那目光中,再也没有了杀意,只剩下一片淡漠。
“你也老了。”
“找个地方,了此残生吧。”
“轰——!!!!!”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蒋瓛整个人,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砸懵了!
他不用死了?! 皇太孙就这么放过自己了?!这是让自己告老还乡啊!
蒋瓛甚至都忘了自己还跪在地上,他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砰!砰!砰!” 他再一次磕头,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谢殿下不杀之恩!!!”
“谢殿下天恩浩荡!!”
“老臣叩谢殿下!!”
他语无伦次,老泪纵横!
“老臣这就回去!这就回去收拾行李!” 他生怕朱雄英反悔,急切地表着忠心: “老臣即刻便带着家人,离开应天府!!”
“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此残生!!”
“老臣发誓!此生绝不踏入京城半步!绝不!!”
朱雄英看着他这副感恩戴德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
他不想再看见这张脸了。
“去吧。”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
“在孤改变主意之前。”
“是!!是!!”
“老臣告退!!”
“老臣滚了!!”
蒋瓛如蒙大赦,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跪得太久,双腿一软,又是一个踉跄。 但他顾不上了,他甚至都忘了行礼,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座决定了他生死的书房。
……
书房内,重归寂静。
过了许久,一个身影才从角落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潜龙卫统领,王战。
他那张脸上,此刻却写满困惑。
他走到书案前,单膝跪地,终于问出了刚才憋了许久的问题:
“殿下。您……就当真这么放过他了?”
王战想不通。
这个蒋瓛,犯的是何等滔天大罪?! 失察二字,都已不足以形容其罪过之万一! 因为他的无能,导致皇太孙的至亲…… 按照殿下那睚眦必报、杀伐果断的性格,这个蒋瓛被凌迟一万次都不为过! 可……就这么放了?
朱雄英缓缓地从那张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回答王战的问题。 他甚至都没有看王战一眼。
他只是默默地走出了书房。 走到了那清冷的月光之下。 他负手而立,抬头仰望着那轮残月。
书房内,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王战和陈芜。
王战的眉头,紧紧锁住。
还是陈芜,这个陪伴朱雄英最久的老奴才,看懂了。
他缓缓地走到了王战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王统领。”
“殿下是主子。”
王战一愣。
陈芜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话,主子不能说。”
“有些事,主子更不能做。”
“可我们做奴才的,得懂啊。”
陈芜的目光,望向了庭院中那个孤高的背影,眼中满是敬畏与心疼。
“蒋瓛在锦衣卫,执掌了多少年?”
王战下意识地回答:“快二十年了。”
“是啊,二十年。” 陈芜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这二十年里,他安插了多少心腹?掌握了多少连殿下都不知道的秘密?”
“您就真的信他,会乖乖地了此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