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光微熹,蓝羽便起身去了藏书阁。她精心挑选了几本昨日未曾翻阅过的、书名涉及星象、异闻的书籍,办理好借阅手续后,径直返回了斋舍。
“墨画,”她吩咐道,“今日我就在房中看书,午膳和晚膳帮我取来便可,无需在此陪我。除了送膳之时,不必来打扰我。”
打发了墨画,蓝羽关上房门,在临窗的书案前坐下,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借来的书籍。这麓山书院藏书阁果然名不虚传,收藏了不少外界难寻的奇书异志。她今日的目的明确,并非为了消遣,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执着的探寻。她将书中提及的、可能与魂魄、异世、玄奥之术相关的作者姓名一一摘录下来,但凡看到有类似观点的文章段落,也仔细抄录整理。她坚信,这些作者写下这些文字,绝非空穴来风,或多或少总有些依据或听闻。
明日棋友会便要正式开始,届时必定人来人往,再无这般清净的闲暇时光可供她专注于此。
时间在笔尖沙沙作响中悄然流逝。蓝羽一直待在房中,直至申时,手边借来的几本书已大致翻阅整理完毕。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见窗外天色尚早,便决定再去一趟藏书阁,希望能有所新的发现。
她直接上了藏书阁的三楼。此处的藏书比之二楼更为生僻冷门,许多书册上都落着薄薄的灰尘,显然常年无人问津。蓝羽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又挑选了几本从书名看便与天文、星宿、秘闻相关的典籍。正当她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书架角落有一本名为《西夜秘录》的书。西夜国?蓝羽对此了解不多,只知是西北方向的一个邦国,与大晟、北狄皆有接壤。而“秘录”二字,还是引起了蓝羽的兴趣。她几乎未加思索,便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翻开书页,粗略一看,开篇便提及西夜国的大祭司,大祭司这个字眼让蓝羽心下微动,接着往下看了关于西夜大祭司的介绍。说在这大祭司在西夜地位尊崇,甚至凌驾于王室之上,并有传言称历代大祭司乃是转世轮回之身,更拥有通晓未知世界、窥探天机之能。蓝羽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她立刻将手中其他书籍放回原处,只单独借阅了这本《西夜秘录》。
返回斋舍后,她首先查看了书的着作者,发现竟是一位游历四方的大晟人士,便将此人姓名郑重记下。随后,她摒除杂念,开始认真阅读。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她发现书中关于大祭司神通广大的描述大多流于传说,缺乏实际论证,后半部分更多是记载西夜的风土人情、物产地理,看来前面那些玄乎其玄的介绍,更多是为了吸引读者眼球。
但即便如此,那寥寥数语关于“转世轮回”、“通晓未知世界”、“窥探天机”的引导,已足够在蓝羽心中点燃希望的火苗。“通往未知世界”——这不正是她孜孜以求的目标吗?
晚膳后,夜色渐浓。蓝羽搬了一把椅子置于斋舍外的小庭院中。秋夜凉爽,夜空如洗,满天星斗环绕着一轮清冷的明月,洒下朦胧的光辉。她靠在椅背上,仰望着无垠的星空,脑海中回想着今日整理的所有书籍内容。对比下来,似乎只有《西夜秘录》中提及的大祭司这条线索,带着一丝渺茫却又真实存在的可能性。
她想起之前与徐莹闲聊时,曾装作无意间问起大晟是否有观测天象、研究风水玄学的机构。徐莹告知那是钦天监的职责,隶属国子监管辖。她又顺势打听了一下,得知钦天监监正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当时她便想,若真有人能洞悉宇宙奥秘,窥破时空玄机,其地位又怎会仅仅局限于一个五品官衔,受制于皇权?那应当是超然物外、不受世俗权力束缚的存在才对。
那么,西夜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大祭司,是否会是她寻找的那一线希望?
可是,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她要如何才能去往西夜?又如何才能找到并接触到那位地位尊崇的大祭司?这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她靠在椅背上,对着浩瀚星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与迷茫尽数吐出。
然而,下一刻,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精神猛地一振,坐直了身体。昨日先生提及,隔壁院落入住的是孙首辅家的千金孙伊依。孙伊依……此女在京城贵女中向来低调,不显山不露水,据说最擅长的是琴技,棋艺并非其翘楚。那她为何会来参加这以棋会友的盛会?是为了林文轩吗?蓝羽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以孙首辅的地位和能力,若想接触林文轩或朝中任何一位官员,根本无需让孙女如此大费周章地来到书院。
先生说过,此次正式以棋手身份入住书院的女子,仅有她与孙伊依两人。其余前来观赛的女子,皆是跟随父兄的家眷,并无资格入住学院斋舍。如此看来,孙伊依此行的目标,极有可能就是自己!
若真如此,那孙伊依接近自己的目的何在?联想到朝局,一个念头浮上心头——莫非孙首辅经过权衡,终于决定押注景王萧景玄?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自己肩上的任务难度将大大降低,所需时间也会大幅缩短!她之前还一直忧心,萧景玄回京后,若对自己那点未能完全消散的“兴趣”依旧存在,将会是极大的麻烦。但若孙伊依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景王妃,有孙家这样的岳家助力,萧景玄必然乐见其成,那岂不是上天将她最大的难题给解决了?
蓝羽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她决定明日孙伊依到来后,仔细观察一番。只要孙伊依有意接近自己,释放出善意,那这事十有八九便稳了。
之前还在为如何从萧景玄身边脱身而发愁,现在看来,契机或许很快就要出现了。
想通了这些,蓝羽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轻松地将椅子搬回房内,躺在床榻上,很快便沉入梦乡。只要能找到去西夜的机会,见到那位神秘的大祭司,总能有办法。至于以后的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过度担忧也无用。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