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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午后,阳光变得慵懒而温暖,如同融化的蜜糖,透过“关山雅筑”书房那扇洁净的玻璃窗,在红木地板上洒下一片片明亮的光斑,光斑中细微的尘埃缓缓浮沉。韩风刚刚仔细审阅完“风林科技”那边易小军派人送来的、关于商用收款机原型机的第二版设计草图和一些关键电路的性能模拟数据,用红笔在上面做了几处标注和建议,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准备稍事休息。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略显凌乱的书桌桌面,最终定格在桌角那一摞书信和文件最上方、一封显得格外不同的厚实信封上。

那信封是标准的国际航空信函样式,材质挺括,上面贴着的异国邮票色彩鲜艳,印着陌生的德文和一座古典建筑的图案。寄件人地址处,是周晓白那熟悉的、娟秀而略显急促的笔迹,来自遥远的联邦德国,海德堡。

一股混合着思念、牵挂和莫名喜悦的情绪,瞬间攫住了韩风的心。他放下手中的笔,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封分量不轻的信,指尖甚至能感受到信封内纸张的厚度。他拿起桌角的镀金裁纸刀,沿着封口仔细地划开,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信纸那头的人。

信封里,是厚厚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用的是国内带去的蓝色墨水钢笔,字迹时而工整,时而略显潦草,能看出书写时不同的心境。随着信纸滑出的,还有一张黑白照片。

韩风首先拿起那张照片。照片上,周晓白站在一座有着红色斜坡屋顶、古老雕花窗棂和厚重石墙的建筑前,背景是一座横跨在蜿蜒河流上的石桥,桥洞下河水波光粼粼,远处是郁郁葱葱的、覆盖着森林的山丘。她穿着一件看起来颇保暖的米白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深色的呢子短外套,脖子上随意地围着一条格纹围巾,下身是简单的直筒长裤。她的头发比离开燕京时剪短了些,齐肩的长度,发梢微微内扣,显得更加利落和清爽。她对着镜头微微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熟悉而温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依旧如往昔般纯净,但仔细看去,眼底深处似乎比从前多了几分经历世事后的坚韧和独立,原本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也清瘦了一些,轮廓更显分明。她站在那里,身后是异国他乡的风景,整个人却透出一股努力适应、顽强生长的力量感。

韩风凝视着这张照片,良久,良久,仿佛要通过这定格的瞬间,看穿她在那陌生国度度过的每一个日夜。直到眼睛有些发酸,他才缓缓地将照片轻轻放在书桌一旁最显眼的位置,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缓缓展开那叠厚厚的信纸。熟悉的、带着晓白特有气息的娟秀字迹,如同她轻柔的诉说,一行行映入眼帘:

“风,见字如面。

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窗外海德堡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儿的冬天和春天,似乎总也离不开雨水,空气湿漉漉的,不像燕京那么干冷。算起来,我已安全抵达此地快两个月了,一切都已安顿下来,初步适应,请你务必放心,勿要过度挂念。

这座大学城确实如传说中那般美丽,古老的城堡、宁静的内卡河、石板铺就的小巷,走在其中,常常会觉得像步入了童话书里的插图,或者某部老电影的场景。但是,风,这里的真实生活,远非只有风景如画。语言和学业的压力,真的比我们当初想象的要大得多,尤其是对我这样一个几乎是‘从零开始’的插班生。每天,我都要面对大量的专业医学书籍和晦涩难懂的德文文献,仿佛永远也读不完;课堂上,教授语速飞快,带着各种口音,涉及大量专业术语,我常常听得似懂非懂,只能依赖录音笔录下来,晚上回到租住的小公寓里,反复播放、查字典、做笔记,往往要到深夜…有时候,会觉得特别疲惫,特别想家,想念燕京的食物,想念香山秋天层林尽染的红叶,想念我们曾在湖边漫步的那张长椅,想念…你。”

写到这里,信纸上的字迹似乎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墨水在这一笔上稍稍晕染开了一些,仿佛执笔之人那一刻的心潮起伏。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周晓白哦!” 笔迹重新变得流畅而有力,“这里的医学研究环境、技术设备和临床理念,确实非常先进,许多东西在国内是根本无法接触甚至想象的。我的导师,施密特教授,是一位非常严谨甚至有些苛刻的老先生,头发花白,总爱皱着眉头,但他专业知识渊博,对待科研一丝不苟,虽然要求极高,但人其实很好,知道我语言有困难,会特意放慢语速解释关键问题,也给了我很多宝贵的指导和建议。最近,我很幸运地加入了他们医学院的一个关于‘神经电生理信号分析与临床应用’的研究小组,虽然目前还只能负责一些最基础的实验数据记录、文献整理和器材准备工作,但已经让我觉得大开眼界,接触到了许多前沿的知识和研究方法,每天都感觉有新的收获,虽然很累,但很充实…”

信的内容从这里开始,逐渐转向对学业收获和新见识的分享,语气也变得积极、昂扬起来,充满了求知欲和探索的快乐。

“走在海德堡这些完全陌生的街道上,看到身边来来往往、有着不同肤色、说着各种语言的人们,感受着与国内截然不同的文化氛围和生活节奏,我常常会不由自主地走神,想起遥远的燕京,想起那里的胡同、四合院、嘈杂的市声,想起我们各自正在为之奋斗的梦想…风,我不知道国内现在变化大不大,报纸上说的那些改革的风,是不是已经吹到了大街小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不要因为忙于工作就熬夜,别太累。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很多大事,有很多责任要承担,有很多理想想去实现。无论你选择做什么,走向何方,我都永远、永远支持你。只希望你一切平安,顺遂。”

“随信附上照片一张,是上周和同学一起去城堡玩时拍的,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有点点不一样了?不用担心我,我会努力照顾好自己,也会拼命学习,争取早日学有所成。非常、非常期待能收到你的回信,告诉我你和家里的一切。

晓白

于海德堡寓所 夜”

信纸的末尾,落款的下方,似乎有一滴不小心滴落、已经干涸凝固的、淡淡的圆形水渍,若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韩风的心,被这封来自遥远国度的、承载着太多思念、艰辛、成长和不变情谊的来信,紧紧地、温柔地攫住了。思念如同潮水般漫上心头,心疼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需要克服的重重困难,骄傲于她的坚韧和努力,欣慰于她能在逆境中迅速成长、找到自己的价值。他能清晰地想象出,晓白一个人在语言不通、文化迥异的陌生环境里,如何咬着牙,一点点克服障碍,在图书馆苦读至深夜,在实验室认真记录每一个数据,在孤寂的夜晚对着窗外思念故乡…她外表看似柔弱,需要呵护,但内心却始终蕴藏着一股不输于任何人的坚强和韧性。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从抽屉里拿出新的信纸,拧开钢笔的笔帽,略一思索,便开始回信。他告诉她燕京正在发生的积极而深刻的变化,街面上越来越多的个体经营,报纸上越来越开放的讨论,人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对未来的希望;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母亲身体硬朗,大姐二哥都忙着厂子里的事情,尤其提到二哥韩兵和赵小芳感情稳定,可能好事将近,让她也高兴高兴;告诉她“新潮阁”正在筹划新的发展和“风林科技”在技术上取得的小小突破(隐去了系统积分和过于超前的技术来源,只说是大家努力的结果)…他用平静而温暖的笔触,细致地描绘着一幅幅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家乡画卷,想用这些好消息,冲淡她在异国的孤寂与艰辛,让她能够安心学业。

在信的最后部分,他笔尖流淌出的字迹格外凝重而深情:“…晓白,展信悦。看到你在遥远的海德堡,为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努力适应,刻苦学习,正在一步步变得更好、更独立、更强大,我由衷地、发自内心地为你感到高兴和骄傲。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不必过分忧虑,只需坚定前行,但行远方,不问西东。我在这里,在燕京,在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上,同样在为了我们共同的、更好的未来而努力奋斗,一切安好,勿念。期待着你学成归来的那一天。望你在外务必珍重身体,专心学业,劳逸结合。思念甚笃,言不尽意。”

韩风

于燕京“关山雅筑”书房”

他将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几页信纸仔细叠好,连同那张特意挑选的、最近刚拍的包含韩兵和赵小芳在内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每个人笑容灿烂),一起装入信封,仔细封好口,贴上足够的邮票。遥远的距离,并未冲淡两人之间那份深厚的情感,反而让这份情谊在各自独立的奋斗与成长中,沉淀得更加醇厚、更加坚实。他知道,他们此刻的分离,是为了在未来,能以更成熟、更强大的姿态重逢。他们都在为了彼此,也为了自己,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而这本身,就是爱情最美的样子,也是支撑他们各自走过艰难岁月的最温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