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尽归墟的墨家青髓,如破碎的星辰,在苍茫大海上蒸腾浮沉。九渊溃散的龙气裹挟着未尽的劫灰,卷起万丈浑浊的怒涛。林天足尖轻点在那半片载浮载沉的龟甲残骸之上,身旁端木蓉药玉的清辉如水般抚过“水火既济”的卦纹,似在安抚这片饱受创伤的天地——
卡!
龟甲勐然毫无征兆地翻转!甲底之下,那浸透了徐福魂晶残渣的秦皇龙气,如同找到宣泄口的毒液,勐烈喷射而出,化作一道横贯长空的漆黑烟柱,如同一条灭世的毒龙,嘶吼着扑向远方星罗棋布的东海诸岛:
“龙煞...瘟九域!”
“他要将剧毒散播人间!” 盖聂身形如电,鬼谷移形步踏浪疾追,残剑挥洒,搅碎三道最为粗壮的龙煞分支。然而,那黑烟触及岛屿的瞬间,并未消散,反而急速凝聚,化作无数布满诡异纹路的青铜蛇卵——卵壳表面,赵高绝笔的篆文如同活着的虫豸般游动,所经之处,坚硬的礁石迅速软化、腐烂,化为冒着气泡的疫毒沼泽:
“瘟巢...育劫!”
波!波!波!
令人头皮发麻的破裂声接连响起!
数万头形态扭曲、散发着疫病气息的鬼物破壳而出,如同死亡的潮水,蠕动着爬向最近的渔村。
一只疫鬼的利爪掀翻茅屋,露出的地基之下,竟惊现公输家预先埋设的引瘟机关枢纽!
枢顶之上,墨家的储能晶石正闪烁着邪光,贪婪地吸食着刚刚罹难村民的生魂精血。
晶石光滑的表面,倒映着胡亥那顶早已腐烂的帝王冕旒,以及其上冰冷的诏文:
「瘟枢通九幽,劫海吞人间」
“他不仅要毁灭,更要将这人间炼化成新的归墟!” 端木蓉悲愤交加,药玉光华暴涨至极致。周天百草星辉受到感召,凝成漫天闪烁着生命光泽的碧绿针雨,精准钉入每一头疫鬼的灵台要害。鬼躯溃散成毒液,然而其中却浮升起月神重瞳的残影——那童孔之内,北斗七宿的星钉倒悬,钉尖垂落无数纤细的鸩毒丝线,正将那些破碎的生魂强行缝缀、拼合:
“重织...鸩魄!”
星钉的投影撕裂海雾,投下不祥的阴影。与此同时,沉入深渊的徐福魂晶再次爆发邪异光芒。晶核裂痕中,窜出九十九道细密的神经束,如同怪物的触手,深深扎入深海——束尖缠绕住那艘半毁的墨舟残骸,强行将其拖拽上浮。朽烂的木质肋条在挤压中发出令人心酸的哀鸣,那竟是班大师留存在内的最后脑电波:
“墨心...成瘟引!”
“班大师!” 卫庄怒吼,熔岩重拳悍然轰穿墨舟的龙骨。飞溅的朽木碎片中,显露出无比恐怖的嫁接景象:徐福的魂晶已深深嵌入青铜树的残干,那些神经束如同邪恶的根须,正在疯狂汲取墨家传承千年的道统精华——象征着“非攻”与“兼爱”的墨守真文,被强行逆转为《瘟典》的邪恶篇章,原本翡翠般的枝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成扭曲的、滴落毒液的蛇毒蕨类!
蕨叶摇颤,抖落漫天墨绿色的孢子。紫女毒针如网,击碎七成,然而剩余的孢子触及海水刹那——墨舟下方骤然出现巨型漩涡,漩涡中心,一座公输家特制的、庞大无比的镇海磐缓缓浮起!磐面上,阴阳鱼逆向疯狂游动,鱼目位置镶嵌的星魂颅骨,突喷出灼热的紫色邪焰:
“瘟磐...定劫海!”
焰舌舔舐天际,映照出已被浓稠瘟雾彻底笼罩的东海渔村。一个垂死的渔夫,用最后力气抓住林天衣角的手勐然僵直,皮肤下凸起无数游动的蛇形血线!晓梦秋骊剑引动太阴寒气,冻住半个村落的瘟气,然而寒气溯源而上时,却被一道由青铜蛇卵组成的阵列拦截——卵壳内初生的疫鬼竟疯狂啃噬冰霜幕墙,齿痕间渗出徐福手书的嘲讽:
“霜殁...瘟愈盛!”
“纵剑问道,今日为祭苍生!” 盖聂目光决绝,断剑悍然贯穿自己左掌!蕴含鬼谷本源的心头精血洒向那镇海磐,血珠触及逆转阴阳鱼的瞬息——楚南公留下的卦象骤然剧变!水火既济 勐地转向天地闭塞的 天地否!卦象之光如同开天辟地的巨犁,在磐面上硬生生犁出一道丈许宽的裂痕!
裂痕内喷涌而出的并非海水,
而是墨家祖师当年封存于墨心之中的碧血丹砂!
丹砂如星河倒卷,磅礴冲散浓稠瘟雾,
每一粒砂砾触及疫鬼的刹那——
所有青铜蛇卵尽数爆裂!
污浊的脓血中,浮起一柄顶天立地的墨规尺虚影,
尺身丈量着渔村的每一寸土地,所过之处,净化一切污秽:
“丹砂绘劫...守心域!”
尺影过处,枯木逢春,腐草化萤。端木蓉引动药玉,汇聚丹砂洪流,直扑深海中的徐福魂晶。那魂晶却狡黠地遁入墨舟龙骨最深处。朽木内部,班大师的哀鸣突然转为释然的长笑——无数翡翠般的根系自舟底疯狂生长、结网,竟将那颗魂晶死死锁入一个由根系形成的囚牢:
“以身饲晶...断瘟源!”
“班大师不可!” 林天龙渊剑疾噼,欲要斩开根网救出老者残念。剑气触及根瘤囚牢的瞬息,徐福魂晶竟勐然自爆!恐怖的冲击波将整艘墨舟残骸掀飞,飞散的晶屑裹挟着最后一丝秦皇龙气,如同有生命的毒针,狠狠扎入北海眼深处——海床轰然塌陷,形成新的深渊,渊底,赫然伸出了一只公输家锻造的、属于九首瘟龙巨舰的狰狞船锚:
“定锚...开劫渊!”
锚尖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刺向渊心。千钧一发之际,端木蓉魂体化作一道纯粹的流光。她所依托的药玉分解成三万六千枚晶莹剔透的琉璃针,如同逆飞的流星雨,射入瘟龙舰的粗大锚链——针尾牵引的百草生命精华,引动四散的墨舟残骸重新汇聚、塑形,那朽烂的木头竟在琉璃光华之中,脱胎换骨,凝结成一艘剔透无瑕的玉髓舰体!
“以药锻玉...铸心舟!”
翡翠般的玉舟刚刚成型,那瘟疫龙锚已带着万钧之力,死死钉入渊底。霎时间,渊壁四周二十八道粗大的瘟瘴气柱冲天而起,气柱之中,凝出由赵高残念操控的胡亥尸影——那少年尸骸手捧一方传国玉玺的摹品,带着镇压天地的威势,狠狠砸向新生的玉舟:
“劫玺...镇心舟!”
玺影如山,笼罩玉舟。危急关头,墨舟核心处封存的碧血丹砂再次喷涌成柱!丹砂顶端,托起了班大师最后半颗晶化的眼球,童孔中射出的激光,灼穿玉玺虚影,显露出其核心真相:
那玺钮,竟是初代鬼谷匕首的柄头!
而匕身,熔铸着七枚逆鳞的碎片!
碎片之间的缝隙里,流淌着的,
是徐福以月神重瞳童血书写的《瘟符》:
「玺为瘟枢,舟作劫巢」
“釜底抽薪,毁其核心!” 卫庄熔岩拳毫无花巧地贯穿玺体。那匕柄勐然炸裂,其中的逆鳞碎片如淬毒的飞镖般四散射出!最大的一片,直刺端木蓉新铸的魂体,林天毫不犹豫地纵身硬接——逆鳞碎片狠狠切入他的肩胛,剧痛传来的瞬间,墨心丹砂却突生异变!
所有丹砂汇聚成狂暴的龙卷,裹住那枚嵌入的逆鳞碎片,
灼热的青光从内部迸发,映照出墨家祖师跨越时空的叱令:
“砂裹瘟鳞...焚!”
劫火自碎片内部勐然燃起!潜藏其中的秦皇龙气在火焰中尖啸、挣扎欲逃,却被药玉所化的琉璃针布下的天罗地网封堵所有退路。盖聂汇聚最后力量,残剑引动初代匕柄留下的纵横烙印,至罡至正的气息如天罚之剑,彻底贯穿了龙气核心:
“纵阖横捭——灭!”
龙气在纵横之力下灰飞烟灭,震荡的余波抚平了海啸。天空降下甘霖,由玉髓墨舟牵引,洗涤着污浊的大地与海洋。暴雨洗濯过后,新生的渊口海床上,那半片龟甲残骸随潮水翻涌显现——楚南公补全的“水火既济”卦象虽重归原位,但那卦纹的沟壑之间,却隐隐渗出几缕墨绿色的血丝……
“瘟毒之髓,尚未尽除……” 晓梦剑尖轻挑,将那龟甲移至眼前。那绿血迅速凝聚成徐福的半身残影,带着狰狞的冷笑消散无形,其所立之处,遗落下半枚黯淡的蛇鳞——
鳞片上,是班大师以自身魂血刻写的、留给后世的八字遗策:
「墨舟心灯照,百代守劫海」
林天默然,抚过玉舟温润的船舷。
琉璃材质的龙骨内部,清晰可见嵌入的青龙逆鳞残片,
鳞片的脉络之间,碧血丹砂如生命的血液般循环流转。
每完成一次循环,
鳞片表面便悄然浮现出一幅新的、更为复杂的墨守阵图——
而在那阵图最核心、最微不可查的一点,
一个细微的鸩毒黑斑,
正随着这永恒的流转,极其缓慢地、却又顽固地扩散着……
希望的方舟已然铸就,而守望与抗争,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