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一阵压抑的轻咳声自身后传来。
时陌寻声回头。
又一朵莲舟开花了，开出了两个少年和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法号西无，是派去九玄宗的长老。
四大宗门，一宗一个。
凝视他人的同时，他人也在凝视自己。
看清前方明晃晃的小人。
像是重新找到了好玩的东西，银秣唇角勾起一抹顽劣的弧度。
果然，不虚此行。
他利落跃下莲舟，耳畔银环发出清脆声响。
“好久不见啊，害我被关了两个月禁闭的小不点。”
时陌看向走过来的那张昳丽面容，歪歪头，对号入座的眼熟。
“记不起来？需要我重新帮你回忆一下吗？”
他凑上前，被白与钦侧身挡下。
“和我家小师妹说话，无需靠如此近。”白与钦道。
时陌被严严实实挡在了二师兄身后，啥也看不清。
只能听见少年戏谑的调调。
“啧~”
银秣耸耸肩，目光掠过白与钦戒备的神色，“别紧张，我不是穷凶极恶，吃小孩的人。”
而比白与钦反应更激烈的是001。
001无能狂跳，“啊啊啊啊！是银秣！害时宝摔了一个大屁墩的，恶劣至极的人！”
光团悬在银秣面前，只恨碰不到。
经它这么一嚷，时陌的记忆瞬间回笼，屁股隐隐作痛。
时陌从白与钦身后探出脑袋，认真反驳纠正：“是你众目睽睽故意摔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关禁闭这事怪你不怪我。”
小姑娘说得头头是道，丝毫不像初见时沉闷的样子。
银秣歪了歪头，“变得伶牙俐齿了。”
“不过——”他忽地俯身凑近，尽管白与钦立刻将时陌往身后护得更紧，他仍笑得张扬。
“看记性不错嘛，小不点。看来那一跤让你印象深刻？”
“印象一般的差。”时陌重重点头。
“印象一般的差？”
银秣直起身，重复着这句话，尾音上扬，“我喜欢你的评价。”
时陌：“……”
她抬头看向白与钦，眼神里写满了无声的讯息“二师兄，这个亲传点怪”。
白与钦微微低头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回复，“我们要尊重有问题的人”。
时陌会意，朝银秣肯定，“你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说着。
还悄悄往白与钦身边靠了靠，小手拽住了他垂落的袖摆。
银秣不眼瞎，自然没错过两人的眼神交流。
兴味愈浓，刚欲张口，便被一道清淡虚弱的声音打断。
“银秣。”
声音不高，却让银秣收敛了一点点。
时陌视线左瞄。
是九玄宗她没见过的亲传。
少年生得芝兰玉树，气质清贵，手中不知何时撑起一柄玄色伞，将本就苍白的肌肤衬得近乎透明。
他浅灰色的眼眸在时陌脸上停了一瞬，扫向银秣，“佛门清净地，休要胡闹。”
“唔……谢禾，也是一个危险人物，与魔族带点关系。”001精辟，“九玄宗亲传都挺危险。”
时陌不语，只默默接收001给的信息。
但她觉得，洛扶桑是面冷心热，一点也不危险。
“好好好。”银秣顺从地后退了两步，目光却瞥向不远处的南无与西无。
南无适时上前，温声道，“诸位施主，还请随我们登阶。”
传言四宗不和。
他原本还担忧这些天之骄子初次相见便会打起来，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西无小和尚话少，全程默不作声，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南无后面。
在银秣踏上第一级山阶时，西无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银秣挑眉。
只见小和尚双手合十，一朵金莲虚影在他鞋尖绽开，将山阶上刻着的“戒躁”二字悄悄点亮。
银秣盯着两个字，扯唇笑了。
谢禾执伞自他身侧缓步而过，玄色伞面微倾。
那浅淡的一瞥隐在伞沿投下的阴影里，无波无澜。
时陌望着台阶上那一抹纤尘不染的背影。
阳光高照，佛光万里。
似乎也照不亮他。
“时宝，和他站在一起都不是一个画风了。”
001也瞅见了。
谢禾有自己的画风，像水墨人物，突然闯入一个水彩的世界。
时陌：【……】
“我们也走吧。”
白与钦握住那只始终拽着他衣袖的小手。
温热传开，时陌回神。
白与钦微微俯身，“以后……随时都可以直接抓师兄的手。”
记忆中，小姑娘刚开始也只会偷偷拽衣袖，眨着亮亮的眼睛。
“那二师兄要做好被我随时随地抓的准备了。”时陌愣了一瞬，回握，随即盯向白与钦的耳朵，踮脚悄咪咪道。
“是不是等我抓多了，二师兄就不会耳尖尖红了。”
面对小姑娘真挚的眼神，白与钦温吞道：“……这个……怕是很久了。”
“只要肯下功，铁杵也能磨成针。”
“……好。”
晨起的风吹不散温柔。
六道身影前前后后走在石阶，阳光投下，背影被拉长交叉。
如同命运，悄无声息，始终交缠。
行至半山腰。
时陌气息已经略带急促，谢禾偶尔传来几声轻咳，在清寂的山道间格外清晰。
南无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他停下脚步，指向一座掩映在古松下的亭子。
“前方是专供香客歇脚的亭子，诸位施主可稍作休整。”
“正好累了。”银秣率先扬声应和，三两步便要进去。
“小陌陌！”
一道充满活力的身影轻盈跃出。
银秣脚步回收。
还真是……不合时宜。
时陌抬头。
只见凤玖玖正站在高她好几级的石阶上，逆着光，自上而下地望着她。
她眉眼明丽，笑容灿烂。
是凤玖玖。
“小陌陌小陌陌！”
“可算让我等着你了！”
凤玖玖眨眼到了时陌面前，极为自然，从白与钦手中抢过时陌。
白与钦无奈微笑。
她捏了捏时陌软乎乎的手心，语速清快，“我有预感你一定会来，和大师姐特意在这处亭子歇脚等你们，等了一个时辰呢。”
凤玖玖大大咧咧竖起一根手指。
“御清宗离得最远，我们天未亮便出发了。”
祁琴随后出来，温声解释。
她目光柔和，只在掠过谢禾几不可察地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