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空气仿佛被龙王的威压抽干，每一粒尘埃都沉重得让人窒息。
奥伯隆的身影遮蔽了天光，他那不带任何情绪的命令，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伤人。
“向我展示它。”
伊格瑞丝的小脸瞬间血色尽褪，她抓着父亲的衣袍，拼命摇头。
“父王，不要！肖恩他会…”
“闭嘴，伊格瑞丝！”奥伯隆头一次对女儿用了如此严厉的口吻，“这是关乎整个龙族存亡的事情！”
全场的龙族都屏住了呼吸。
考尔德低着头，巨大的拳头攥得死紧。
几位龙族长老更是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肖恩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
展示？
怎么展示？
主动效果是“对龙族血脉单位造成概念性压制与湮灭性伤害”。
他要是真把这玩意儿激发出来，怕不是当场就要被龙王拍成一张二维图画。
可如果不展示，今天这个坎儿，绝对过不去。
“好。”
一个字，从肖恩干涩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推开伊格瑞丝扶着他的手，向前走了半步，独自面对着如山岳般的龙王。
“父王！”伊格瑞丝发出一声哭喊。
“你想看，我就给你看。”肖恩抬起头，直视着奥伯隆那双仿佛燃烧着熔岩的眼睛，“但你看清楚了，这到底是什么！”
他闭上眼，精神沉入体内。
他没有去触碰那个代表着主动攻击的“逆鳞”开关，而是小心翼翼地，像是拆弹专家剪断引线一般，从那被封存的黑色法则中，剥离出了一丝最纯粹的、不含攻击性的本源气息。
然后，他将这丝气息，通过自己的手掌，释放了出来。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肖恩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那不是能量，也不是魔法，而是一种更高层级的“概念”。
一种纯粹的、针对“龙”这个存在的、发自根源的…恶意。
“吼！”
广场外围，一头年轻的青铜龙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巨大的瞳孔里满是惊恐。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低吼声在龙谷中响起。
所有血脉不够纯粹、意志不够坚定的巨龙，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不适。
仿佛他们的天敌，正站在他们面前。
“够了！”
奥伯隆一声爆喝，磅礴的龙威化作金色冲击，瞬间将那丝黑色的气息彻底碾碎。
但他自己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他亲自感受到了。
那种跗骨之蛆般的憎恶感，那种专门为了撕裂龙族灵魂而存在的恶毒法则。
“怪物！他就是个怪物！”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再也忍不住，咆哮道，“陛下！必须立刻处决他！将他的灵魂用龙炎焚烧一万年！”
“没错！他体内的就是诅咒！他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杀了他！杀了他！”
群情激奋，几位长老甚至已经开始凝聚魔力。
伊格瑞丝吓得浑身发抖，她不顾一切地再次冲过来，张开双臂，用自己虚弱的身躯挡在肖恩面前，对自己的父王和长老们哭喊：
“不准你们伤害他！是我让他吸收的！是我！”
肖恩看着挡在身前的娇小背影，心中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他伸手，将伊-格瑞丝轻轻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抬起头，环视着那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巨龙。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你们现在感受到的恐惧和憎恨，就是人类王国，马上要用来对付你们所有龙的东西。”
一句话，让所有叫嚣的巨龙都愣住了。
肖恩指着自己的胸口，脸上带着一丝惨然的笑意。
“我身体里的，只是从一支破损的弩箭上沾染来的一丝气息而已。”
“而人类王国，他们拥有的，是整座山脉的‘魔能水晶’矿脉！”
“他们正在用那种矿石，打造武器，制造魔像，武装他们的军队！”
“今天，是我一个人站在这里，让你们感到恐惧。”
“那明天呢？”
“当成千上万个人类士兵，拿着蕴含这种力量的武器，出现在龙岛上空时，你们又该怎么办？”
肖恩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狂怒的巨龙头上。
他们不是傻子。
他们能想象那个画面。
一支军队，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这种让他们从血脉里感到厌恶和恐惧的气息…
那将是一场怎样的噩梦？
那位最年长的长老，胡须都在颤抖，他死死地盯着肖恩。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人类不可能掌握这种力量！这是深渊的低语！”
“因为我亲眼见过！”肖恩的声音陡然拔高，“就在黯曜石矿脉！我亲眼看到人类的矿工被那种力量侵蚀，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我亲眼看到他们用矿工的血肉，去喂养一个来自深渊的心脏！”
“我还知道，给他们这项技术的，是一个叫‘玛尔加尼斯’的家伙，一个深渊教团的祭司！”
“他们以为自己得到的是屠龙的神器，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打开的是地狱的大门！”
“你们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类！而是躲在他们背后，那个从万年前就想置你们于死地的…深渊！”
整个龙王殿前，陷入了一片死寂。
信息量太大了。
大到让这些活了上千年的巨龙，大脑都有些宕机。
万年的阴谋…
深渊的算计…
被当成棋子的人类王国…
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勾勒出了一个远比“人类讨伐恶龙”要恐怖百倍的真相。
奥伯隆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那双金红色的瞳孔中，滔天的怒火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寒与凝重。
他终于明白，考尔德之前说的“事情的严重性”，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是一场种族间的战争，这是深渊对整个主位面秩序的又一次宣战。
而他们龙族，首当其冲。
“肖恩…”伊格瑞丝从他身后探出头，小声地、带着哭腔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肖恩低头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清澈又担忧的金色眼睛，他点了点头。
“嗯，都是真的。”
伊格瑞丝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出来了，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疼。
她扑进肖恩怀里，把他抱得紧紧的。
“你受了好多苦…对不起…都怪我…”
肖恩哭笑不得，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的公主殿下，你的关注点永远都这么与众不同。
奥伯隆看着相拥的两人，又看了看依旧满脸怀疑与敌意的长老们，他知道，现在不是内部清算的时候。
他缓缓开口，声音传遍龙谷。
“考尔德。”
“属下在！”黑曜石巨龙单膝跪地。
“立刻召集所有磐岩卫队，封锁龙岛周边所有空域和海域！从现在开始，龙岛进入最高戒备状态！任何未经允许的生物靠近，格杀勿论！”
“是！”考尔德领命，化作一道黑光冲天而起。
“希尔维娜。”奥伯隆又看向自己的妻子。
“我明白。”龙后点了点头，她走到伊格瑞丝身边，温柔地将女儿从肖恩怀里拉开，“跟我来，孩子，你需要休息。”
“母后，我不走！我要跟肖恩在一起！”伊格瑞丝挣扎着。
“听话。”龙后的声音虽然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最后，奥伯隆的视线，重新落回了肖恩身上。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一种属于王者的、深不可测的平静。
“你说，你见过深渊的力量，还知道那个祭司的名字。”
“是。”肖恩点头。
“很好。”
奥伯隆突然伸出巨手，一把抓住了肖恩的肩膀。
肖恩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父王！”伊格瑞丝惊呼。
“陛下，您要干什么！”长老们也大惊。
奥伯隆没有理会任何人，他提着肖恩，就像提着一只小鸡，转身大步走向龙王殿深处。
“既然你对深渊这么了解…”
龙王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响。
“那就跟我来，亲眼看看龙族万年来，一直在守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