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省直部门的复杂，比市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竹音轩”那条僻静的巷子走出来，重新汇入城市的车水马龙，丁凡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个深不见底的古井里爬上来，身上还带着井水的寒意，眼前却是光怪陆离的人间。
他没有打车，而是顺着人行道慢慢走着。
晚风拂面，吹不散脑海中王建国描绘的那张巨大而无形的网。市纪委书记、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国土资源厅、交通厅……这些过去只在新闻和文件中出现的名词，如今像一颗颗被串起来的黑色珍珠，带着冰冷的质感和沉甸甸的分量，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原以为，自己手握系统，就像一个拿着标准答案去参加考试的学生，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直到今晚，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场考试，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这不仅仅是一道道独立的题目，而是一张盘根错节的立体网络。你以为你在解一道数学题，却发现它的条件，隐藏在隔壁的物理题里，而解出这道题的后果，又会改变最后一题的化学方程式。
牵一发而动全身。
王建国想让他当那只“发”，去牵动整个棋局。可他不知道，丁凡想做的，是直接掀掉整个棋盘。
路过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丁凡走了进去。明亮的灯光让他从刚才那种深沉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他买了一瓶冰水和一包烟，尽管他很少抽烟。
付钱的时候，收银台后的小电视正在播放本地晚间新闻。画面上，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在发表讲话，标题是“省交通厅召开安全生产工作会议，高明厅长强调狠抓落实”。
丁凡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名叫高明的男人脸上。国字脸，神情严肃，义正辞严，看上去一副标准的实干派干部模样。
如果没有系统，没有王建国的点拨，任谁也无法将这张脸，和那些年年修、年年坏的豆腐渣公路联系在一起。
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冰水，那股凉意从喉咙直冲天灵盖，让他更加清醒。
回到自己那套位于老城区的公寓，丁凡没有开灯。他走到阳台上，拉开窗帘，整个江州的夜景尽收眼底。远处是新城区的摩天大楼，霓虹闪烁，璀璨如星河；近处是老城区的万家灯火，温暖而真实。
他就站在这片光与暗的交界处，点燃了那支烟。
他不是个老烟枪，动作有些生疏。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灭，辛辣的烟气涌入肺里，带来一阵轻微的呛咳和眩晕。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此刻，他需要这种刺激。
“系统。”他在心中默念。
冰冷的蓝色界面在脑海中展开。那串代表着“正义值”的数字，，像一笔巨额存款，给予了他十足的底气。
“消耗100点正义值，对王建国提及的‘省委宣传部罗部长’，进行初步关系网络筛查。”
丁凡没有选择直接“回溯”，那太浪费了。他需要的是一张地图，而不是立刻去挖某一个宝藏。
【指令确认，正在进行关系网络筛查……】
【筛查完毕。】
下一秒，一张巨大而复杂的三维立体网络图，在他的脑海中轰然展开。
这张图的中心，是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名字——罗毅（省委常委、宣传部长）。从这个名字上，延伸出无数条颜色深浅不一的线条，连接着一个个或明或暗的节点。
丁凡的呼吸，在看到这张图的瞬间，几乎停滞了。
这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百倍。
那些最粗的、颜色最深的线条，连接着几个关键人物：省电视台台长、省报业集团董事长、几个地市的宣传部长……这些是罗毅在宣传系统内最核心的班底，是他的“嫡系部队”。
而更多颜色稍浅的线条，则像一张蜘蛛网，延伸到了各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领域。
一条线，连接着省国土资源厅的一位副厅长。丁凡用意念点开，旁边立刻浮现出注释：【罗毅的妻弟。】
另一条线，蜿蜒着指向了省金融办。注释显示：【罗毅大学时的同窗，掌管着省内几家城商行的贷款审批大权。】
还有一条，竟然连接到了他刚刚在电视上看到的交通厅长高明！这条线很细，颜色也很淡，但它确实存在。注释更加隐晦：【通过‘远大投资公司’存在间接资金往来。】
丁凡的瞳孔猛地一缩。
远大投资公司？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他立刻分出一部分心神，在脑海中快速检索。很快，他想起来了，当初调查张志远案时，与张志远勾结的几家房地产开发商，其中一家的母公司，就叫远大投资！
原来如此。
张志远是罗毅的人，这一点王建国已经告诉他了。但丁凡没想到，这条线竟然还能绕一个圈，和交通厅的高明也牵扯上。
这说明什么？
说明罗毅的势力，绝不仅仅局限于宣传和意识形态领域，他的手，早已通过各种亲缘、人脉和利益关系，伸向了国土、金融、交通这些油水最丰厚的实权部门。
他看到的，已经不是一棵树，而是一片盘根错节的地下根系。这些根系互相缠绕，互相输送养分，共同支撑着地面上那些看似独立的“大树”。你想砍掉其中一棵，其他的根系会立刻感受到震动，并从四面八方涌来，或绞杀，或同化。
这才是真正的利益集团。
江州市教育局那点事，跟眼前这张巨网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丁凡又看到了另一片独立的、同样庞大的关系网络。中心节点是王建国。他的网络同样复杂，主要延伸向纪检、政法和组织系统，但与其他系统的交集，明显不如罗毅那张网来得广泛和深入。
而在更高的层面上，还有几个若隐若现的、更加庞大的网络，代表着省委书记、省长等核心领导。这些网络之间，有合作，有对抗，有交集，也有禁区。
整个省的权力格局，就像一个由无数个精密齿轮组成的复杂机器，在丁凡的脑海中缓缓转动。每一个齿轮的转动，都会带动其他齿轮，发出外人听不见的、沉闷的摩擦声。
他现在终于明白，王建国为什么说，他之前是在修剪枝叶。
也终于明白，王建国为什么要把他推上江州市纪委书记这个位置。
因为这个位置，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手术刀，同时插向不同系统的关键节点。它就像这台复杂机器的一个外部检修口，虽然级别不算最高，但权限却足够特殊。
“呼……”
丁凡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夜风中被吹散。他心中的那点因为即将到来的高升而产生的浮躁，此刻已经彻底沉淀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终极挑战前的冷静和兴奋。
他将烟头在阳台的栏杆上摁灭，转身回到屋内，打开了灯。
房间瞬间被照亮，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抹锐利如刀锋的光芒。
他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白纸，拿起笔，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开始在纸上复刻脑海中的那张关系网。
他没有画出全部，那不现实，也太危险。他只画出了以罗毅为核心的那一部分。
一个个名字，一个个部门，被他用线条连接起来。当整张图画完，看着纸上那如同鬼画符般的草图，丁凡自己都感到一阵心悸。
这张图，就是一张通往地狱的地图。任何一个节点泄露出去，都足以引发一场官场大地震。
他看着这张图，目光缓缓移动，像一头在寻找猎物的孤狼，审视着自己的狩猎场。
他知道，自己不能急。
王建国给了他一个“深入省直部门”的任务，又给了他一个“市纪委书记”的身份。这两者结合，就是他最大的护身符，也是他最强的武器。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一个能让他自由出入省城那些大院高墙，接触到这些网络节点上的人，而又不会引起怀疑的身份。
仅仅依靠“市纪委书记”的头衔去省厅“指导工作”，太扎眼，也太刻意。
他需要一个……更自然的切入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条连接着罗毅和交通厅长高明的，那条最细微的线上。
【通过‘远大投资公司’存在间接资金往来。】
丁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两个分属不同阵营的省委高官，却通过同一家公司有着金钱上的联系。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
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而这个故事，或许就是他切入省城这盘大棋，最完美的开局。
他将那张画满了关系网的纸，点燃，看着它在烟灰缸里化为灰烬，直到最后一点火星也彻底熄灭。
做完这一切，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周立国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周立国略带疲惫但依旧洪亮的声音传来：“丁凡？这么晚了，有事吗？”
“周书记，打扰您休息了。”丁凡的语气十分恭敬，“有件事，想跟您请教一下。关于省交通厅……您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