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峰盟誓余音未散,补全诸事已然全速推进。
灵资如百川归海,自四方汇聚天剑峰及数处指定灵资周转之地。阵法师、炼器师、灵植师、勘探师等各路修士,皆在补全司调度之下,组建成支支专精队伍,或潜心钻研优化之策,或奔赴各地勘察节点详情,或开炉铸炼三类核心阵基模块。整个修真界似得强心之效,尽显久违的目标归一之态,一派忙碌气象。
杨尘主持完盟誓大会,将日常庶务暂交洛无涯与璇玑子打理,便携一支精锐先遣队悄然离了天剑峰,踏上前往北域极北寒渊龙眼之路。
同行者除厉北辰及其麾下一队擎天战部精锐充作护卫,尚有补全司数位顶尖阵法师与地脉师,另加两位主动请缨的北域龙庭长老,他们对北域极北环境更为熟稔。洛无涯本欲同行,却被杨尘以稳固境界、操练补全剑修团及筹备西漠壁障勘察队为由,留于天剑峰坐镇。
越是北向飞行,天地间景致便愈发苍凉。葱郁山林渐次为耐寒针叶林所代,继而化作广袤苔原冻土。天穹常年覆着铅灰云层,寒风如刃,卷着细碎冰晶,呼啸掠过苍茫大地。灵气愈发稀薄滞涩,其间夹杂着刺骨阴寒,寻常金丹修士若在此久留,恐灵力运转滞涩,气血凝滞难行。
“此处已近永冻荒原之畔。”一位北域龙庭长老指着下方茫茫无际、几无生机的辽阔冰原说道,“寒渊龙眼便在荒原与陨星海交界的裂谷深处。此地乃北域龙脉数条重要阴寒支脉之源,亦是上古冰螭一族传说中的埋骨之所,更是陨星海坠落的星辰碎片与极阴地气交融的诡谲之地。九天玄寒气终年不散,神识入内亦会冻结扭曲,环境极端险恶。”
厉北辰搓了搓手,呵出一团白气,骂骂咧咧:“他娘的,这鬼地方,比归墟海眼还要酷寒!老子这身气血都快冻僵了!”
杨尘默然伫立,静静感知着周遭愈发浓郁的阴寒星力。这股力量,与苏澜的冰寒龙脉、白芷的纯净星辉隐隐相似,却更显原始狂野,死寂沉沉。他体内混沌鎏金道火缓缓流转,抵御外界酷寒,掌间世界本源碎片亦传来阵阵温热脉动,似在呼应远方某同源存在。
数日后,先遣队抵达目的地之畔。
眼前景象令人震撼。广袤冰原于此被一道深不见底、宽逾百里的巨大裂谷生生撕裂,裂谷边缘犬牙交错,覆着万载不化的幽蓝玄冰。裂谷之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弥漫着瑰丽却凶险的淡蓝迷雾,迷雾深处隐约可见点点银白星光沉浮闪烁,那便是陨星海沉降于此的星辰精粹,与地底涌出的极阴寒气交融而成的星阴寒雾。更深处,有低沉声响隐隐传来,似龙吟,又似地脉蠕动。
此处便是寒渊龙眼,九处本源共鸣点中环境最极端、情形最未知之地。
“盟主,不可再往前了。”另一位北域长老面色沉凝,“星阴寒雾侵蚀性与致幻性极强,能冻结灵力,麻痹神魂。更棘手的是,雾中或孕育寒煞、星魇等邪异生灵,甚者可能有上古冰螭残留执念或尸骸所化妖物。我等需先于外围搭建临时营地,布设防御阵法,再遣小股精锐逐步深入勘探。”
杨尘点头,目光却穿透淡蓝迷雾,望向裂谷深处。感知之中,那里不仅有磅礴阴寒星力,更有一缕极微弱却无比坚韧熟悉的呼唤,既来自界源碎片的共鸣,亦源自灵魂深处对苏澜与白芷的感应。
“厉殿主,你带人就地选址搭建营地,布设小五行辟易阵,此阵脱胎于镇海岬试阵之法,专司防护之能,务必稳固。”杨尘下令,“几位长老与地脉师,协助厉殿主,同时着手初步的地脉波动与星阴寒雾浓度测绘。”
“盟主,那你呢?”厉北辰问道。
“我先行一步,近距离感应一番。”杨尘语气平静,“放心,我自有分寸,若有异状,即刻退回。”
不顾众人劝阻,杨尘身化一道灰金流光,径直投向幽深裂谷,没入淡蓝星阴寒雾之中。
一入雾区,周遭温度骤降至可怖境地,连空间似都要被冻结。淡蓝雾气并非静止,而是无声流淌旋转,其间银白星点宛若活物般闪烁游移。杨尘撑开道火领域,灰金光晕将雾气逼开三尺,却能清晰听闻雾气侵蚀领域的细微滋滋声,灵力耗损之速远超外界数倍。
更显诡异的是,雾中蕴含混乱精神干扰,无数冰冷、死寂、绝望的意念碎片如潮水般欲涌入识海,其间夹杂星辰陨落之悲鸣、龙族喋血之怨恨、地脉冻结之哀叹。若非杨尘道心坚定,又有界源碎片与定海镔铁之力护持神魂,恐瞬间便会迷失。
他收敛心神,循着那微弱呼唤与界源碎片指引,缓缓向下潜行。神识于此受限极大,仅能探出百丈之遥,反馈景象亦扭曲模糊。
下降约千丈后,周遭不再是陡峭冰壁,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底空间,由无数巨大冰晶与奇异黑石构成。淡蓝雾气于此愈发浓郁,几近凝成液态,银白星点也愈发繁多,宛若星河倒悬。谷底中央,杨尘望见了此行首个目标。
那是一方直径约十丈的泉眼,并非涌出泉水,而是持续向上喷涌凝练至极、近乎液态的九天玄寒气。玄寒气柱呈深邃幽蓝色,内部有无数细密银芒流转,寒气之烈,令杨尘的道火领域都剧烈波动。泉眼周围凝结着大片晶莹剔透却蕴含恐怖寒力的玄冰玉髓,此乃极品冰属性炼器与布阵材料,亦是此地阴寒之力的显化。
此处便是寒渊龙眼核心阴寒源头之一,亦是地脉图中标注需重点疏导与平衡的关键所在。
然而,吸引杨尘全部注意力的,并非这壮观的玄寒气柱,而是气柱边缘、一块半埋于玄冰玉髓中的不起眼黑石之上,静静悬浮的一物。
那是一缕极微弱、似随时会被寒风吹散的银白光丝。
光丝细如发丝,不过寸许长短,散发着纯净温暖、满含生机的星辉之力。在这绝阴死寂之地,这一缕微光显得格格不入,却又顽强不屈。
“这是……小白的星辉残魂?”杨尘心神剧震,几难置信。他瞬间靠近,小心翼翼以道火领域将那缕光丝护住。光丝似感应到熟悉气息,微微摇曳,传递出一缕微弱却清晰、满含依恋与期盼的意念。
虽微弱至近乎虚无,却确然是白芷星辉魂体最核心的一缕本源印记。它竟未曾全然消散,反倒奇迹般留存下来,受此地特殊环境牵引,汇聚于此。
杨尘心脏狂跳,若小白一缕核心印记能在此留存,那澜姐呢?她的龙脉真灵是否也……
他强压激动,更为仔细地探查周遭。果然,距那缕星辉光丝不远处,另一块更大的玄冰玉髓内部,他感应到一缕极隐晦的波动,冰寒之中透着雍容龙威。那波动被厚重玄冰与阴寒星力层层包裹压制,几与周遭环境相融,若非杨尘对苏澜气息熟稔入骨,又炼化了与龙脉隐隐共鸣的定海镔铁,绝难察觉。
“澜姐……”杨尘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块玄冰。指尖传来刺骨寒意,更清晰的是冰层深处,那沉睡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冰蓝龙影。
苏澜的龙脉真灵核心,竟也以类似方式封存在这极寒之地。或许正是此地极端环境,加之她们自身残留的强大执念,再辅以杨尘夺回的界源碎片无形牵引,才让这两缕本应消散的核心印记,得以在万劫绝境中寻得一线渺茫存续之机。
希望如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瞬间点燃杨尘胸腔中所有情绪。然这希望随即被巨大担忧取代,两缕印记太过微弱,又遭此地阴寒星力重重封锁侵蚀,状态极不稳定,贸然移动或强行唤醒,恐致其彻底溃散。
必须在此地,借补全阵法之力,以温和精妙之法先稳固滋养她们的核心印记,再设法引导重聚。
就在杨尘心潮起伏,思索如何着手之际——
异变陡生!
那喷涌的玄寒气柱猛然剧烈翻腾,其间流转的银芒疯狂闪烁。谷底四周,那些巨大黑石与冰晶背后,亮起一对对或幽蓝、或银白、或浑浊的眼睛。
低沉嘶吼、尖锐鸣叫、冰块摩擦的咯咯声自四方传来。浓雾之中,影影绰绰的诡异身影渐次浮现:有形如冰雕却动作迅捷的寒煞,有全然由星阴寒雾凝聚、形态不定的星魇,更有几头体型庞大、覆着骨甲、散发古老龙威与浓烈死气的冰螭尸骸妖物。
它们似被杨尘的道火气息,或是他触动两女印记的波动惊醒,自沉睡或隐匿中苏醒,带着对一切生者与异类气息的憎恶与贪婪,缓缓围拢而来。
先遣队尚未深入,营地初建。杨尘孤身一人身处绝地核心,直面苏澜与白芷印记存续的惊喜与危局,以及周遭蠢蠢欲动的无数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