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果然是冲山神庙来的。沈砚把清玄往神像后一推，低喝：“带着周砚躲好，别出来。”清玄刚把那捆得结实的少年拽到供桌下，就见沈砚已闪身到破窗后，短刀贴在身侧，只留双眼睛盯着庙门。
来的是五匹马，周明远就骑在最前头。他穿了身粗布短打，早没了先前的体面，鬓角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根马鞭，进了庙门就勒马喝：“沈砚！把我儿子交出来！”
沈砚从窗后走出来，背对着神像站定，手里把玩着那把短刀：“周大人倒是消息灵通。不过要儿子，得先把账算清——陈家十三口的命，你打算怎么赔？”
“胡说八道！”周明远脸色一沉，“陈家是通敌叛国被抄的家，与我何干？”他说着就扬手，“给我把他拿下！”
身后四个护卫立刻翻身下马，抽刀就朝沈砚扑过来。沈砚却不慌，侧身躲过最前头那人的刀，反手就把短刀送进了他的腰侧——动作快得像道影子，哪还有半分受伤的样子。清玄在供桌下看得心突突跳，才想起他先前说“被瓦片划伤”，怕不是故意装的。
“废物！”周明远见一个护卫眨眼就倒了，气得扬鞭要抽，却被沈砚的话钉在原地。
“通敌叛国？”沈砚一脚踹开另一个护卫的刀，声音冷得像冰，“那你书房暗格里的尸检记录是怎么回事？上面写着陈家十三口都是中了‘牵机引’死的，朝廷的刽子手什么时候改用毒了？”
周明远的脸“唰”地白了，握马鞭的手都抖了：“你……你怎么会有那个？”
“托你的福，你儿子替你好好收着呢。”沈砚笑了声，余光瞥见供桌下清玄正悄悄解周砚的绳子——是想让周砚亲眼看看他爹的真面目。他索性再往前逼了两步，“还有漕运司的账册，你这十年贪了多少银子，勾结了多少水匪，要不要我给你念念？”
“闭嘴！”周明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忽然从怀里摸出个瓷瓶，朝沈砚砸过去，“给我杀了他！杀了他赏五百两！”
剩下三个护卫红了眼，疯了似的往前冲。沈砚后背的伤本就没好利索，刚才动手时扯裂了口子，此刻被三人围在中间，动作慢了半分，胳膊上“噌”地挨了一刀，血瞬间就渗了出来。
“沈砚！”清玄在供桌下急得要往外冲，却被周砚拽住了。
周砚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红着眼看他爹，又看沈砚，声音发颤：“他……他说的是真的？我娘也是你毒死的？”
周明远正盯着沈砚，没听见儿子的话，只吼：“快杀！别让他跑了！”
沈砚却抓住了这话茬，侧身躲开一刀，朝周砚喊：“你娘当年发现你爹藏了尸检记录，想报官，结果被他灌了药，对外说暴病而亡——你小时候夜里听见她哭，不是做梦。”
“你胡说！”周砚猛地推开清玄，从供桌下爬出来，直愣愣地冲向周明远，“爹！你告诉他们是假的！你说啊！”
周明远被他撞得晃了晃，眼里闪过丝狠戾，竟扬手就给了周砚一巴掌：“逆子！别听他挑拨！”
这一巴掌把周砚打懵了，也打醒了。他捂着脸看周明远，眼泪“唰”地掉下来：“是真的……你真的杀了娘……”
趁这功夫，沈砚已绕到一个护卫身后，短刀横抹，又解决了一个。剩下两个见状怯了，往后退了两步。沈砚喘着气抹了把脸上的汗，看向周明远：“现在，还有人帮你吗？”
周明远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护卫，又看了眼哭着往后退的儿子，忽然翻身上马就想跑。沈砚早防着他，扬手就把短刀飞了过去——“嗖”地一声，正扎在马后腿上。
马吃痛，猛地人立起来，把周明远掀了下去。他摔在地上，刚要爬，就被沈砚踩住了后背。沈砚弯腰，一把扯掉他腰间的玉佩，扔给清玄：“收着，也算个证物。”
清玄捡起玉佩，快步走到周砚身边，把他往旁边拉了拉。周砚却不动，盯着周明远的背影，声音哑得像破锣：“陈家那个孩子……是不是也被你杀了？”
周明远被踩得动不了，却还嘴硬：“是又怎么样？斩草要除根！”
“你找死！”沈砚猛地加重了脚，听见骨头“咔嚓”响了声，周明远疼得惨叫起来。沈砚却没停，俯身按住他的头，往地上撞：“我爹娘到底哪里碍着你了？他们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额角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混着汗往下淌，眼神里全是红血丝，像要吃人。清玄怕他真把周明远撞死，赶紧过去拉他：“沈砚！别冲动！留着他送官！”
沈砚这才停手，喘着粗气直起身，看着趴在地上哼哼的周明远，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就蹲下身，捂住了脸。清玄知道他是松了口气，也心疼，蹲下来拍他的背：“没事了，都过去了。”
“没过去。”沈砚声音闷闷的，“我得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认罪，还我爹娘清白。”
远处忽然传来了打更声，天快亮了。清玄抬头看了眼破庙外，晨光正一点点透进来，把草叶上的露水照得亮晶晶的。他转头看沈砚，又看了眼蹲在地上发呆的周砚，轻轻叹了口气——这旧账，总算要在天亮时，一笔一笔算清了。